他的右臂此刻几乎失去了全部力气,继续战斗已无可能。而阿拉洛斯虽然还能动手,但已经没这个必要——任务已然完成,骑龙者已死。
接下来的战场将由海鲜盛宴全面接管,去执行那最后也是最危险、最荣耀的——击杀巨龙的任务。
巨鹰发出一声高亢悠长的啸声,振翅绕了一个巨大的弧线,转向黑色方舟的方向飞去。
几乎同时,身后爆发出多重撕裂空气的巨响,巨龙的吐息声,深海骥的嘶吼声,还有维尔特莉那声带着愤怒与威压的怒喝,三种声音同时在天空炸开,仿佛连空气都被硬生生压低了一个层次。
死亡之牙调整了庞大的身躯,像捕猎的猛兽一样锁定了正面出现的深海骥。猎物从龙息中逃脱的那一刻,便让本就愤怒的他变得更加狂暴,此刻,他只剩下纯粹的愤怒和杀意。
巨大的龙首猛地前倾,绿色的烈焰在他的喉咙中翻涌。
维尔特莉骑在深海骥的背上,怒喝声中透着不容分说的凌厉。她的右手高高举起,左手稳稳支撑,就像骑兵在战场上持着长矛冲锋那样,只不过她手中握着的,是远海法杖。
法杖在这一刻变成了消防高压水枪,顶端轰然喷涌出磅礴水流与凝缩能量,犹如将整片大洋的重量都压进了一条细长的水枪之中。那水枪呼啸着刺破空气,径直迎向死亡之牙喷吐而出的炽热龙息。
对波!
这一刻,传说中的画面在战场上出现了——两条横贯天地的天河,在空中以绝对的力量迎面撞击。
一侧,是死亡之牙喷吐出的龙息,滚烫的绿色烈焰夹带着刺鼻的恶臭与腐蚀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连同空气与大地一并焚毁殆尽;另一侧,则是维尔特莉远海法杖中涌出的怒涛,水色中裹挟着银辉与深海的幽蓝,像玛瑟兰亲自卷起整片洋面,将万顷浪涛凝聚成一道直击苍穹的巨拳。
当灼热的毒焰洪流与高压的深海怒涛正面撞击的瞬间,空气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紧接着,一声如雷霆炸裂的巨响轰然炸开,这是蒸汽爆炸的声音,尖锐、沉闷、震彻骨髓。
龙息蕴含的恐怖热量,在那一刹那间,将巨量海水直接转化为超高温、超高压的白色蒸汽。
这种爆炸的威力远超寻常的战场冲击,瞬间生成了一个急速膨胀的、白炽的球状冲击波。冲击波带着毁灭一切的姿态,如同无形的巨锤,向四面八方猛烈扩散,所到之处,空气被撕裂、压缩、扭曲,发出如同钢板弯折般的低沉轰鸣。
爆炸的核心,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浓密到几乎凝固的白色蒸汽云吞没。这并非普通的水汽,而是由死亡之牙龙息中剧毒物质,与维尔特莉释放的能量,剧烈融合、碰撞、湮灭后诞生的致命混合体。
而蒸汽云在生成的同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转、扩张,边缘翻卷着汹涌的气浪,瞬息之间膨胀成一个巨大的、翻滚的蘑菇云。云体内部电闪雷鸣,银蓝与翡翠绿在其中交错闪现,那是两种极端相反的能量,在彼此咬噬、撕裂、湮灭时产生的恐怖现象。
湮灭点释放出一种尖锐刺耳的高频嘶鸣声,那声音仿佛是无数灵魂在被碾碎、焚烧、抽离时发出的惨叫,直钻进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脑海,让牙齿发酸,眼眶发痛。它甚至盖过了爆炸的余波,像一根冰冷的钢针,贯穿了每一个聆听者的听觉神经。
而在蒸汽云深处,那些尚未被瞬间湮灭的能量依旧在拼死对抗,恶臭的龙息如同一条垂死却依旧疯狂扭动的巨蛇,在滚烫的水汽中挣扎、翻腾,试图腐蚀周围的一切;而银辉与深邃幽蓝的水光则如同纯净的圣光,像潮水般一次次冲击,将绿色毒焰包裹、切割、粉碎。
整个蒸汽云呈现出一种诡异又壮丽的混乱景象,大片的炽白蒸汽翻滚着,内部包裹着翻涌的翡翠色毒气团块,而这些毒气又被银蓝色的光脉与幽蓝的水流状能量层层缠绕、不断冲击。光芒在蒸汽中被折射、散射,化作诡异而灿烂的光晕、光带与突兀的闪电,时而照亮半个天空,时而被浓雾吞没。
正在移动的陆军战士们屏住呼吸,仿佛连胸腔的扩张都会引来某种无法承受的灾厄。他们感觉自己被卷进了神灵的战斗之中,每一次心跳都像在刀锋上跳动,任何一个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那种力量根本不是凡人该直视的,可他们的目光却像被某种力量钉死在那片交界线上。
就这样,他们一边奔跑,一边看着水与火在天空中疯狂撕扯、吞噬、争夺主导权,直到他们的耳朵、眼睛、甚至胸腔里,都只剩下轰鸣、白光,以及那份从骨髓里透出来的震颤。
而海军……
他们中有很多人,不止一次地见过这一幕。在艾希瑞尔、在查佩尤托,他们都曾在演习中亲眼目睹过类似的场景。看过剧本的他们,心里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哪怕闭着眼也能想象到下一秒的变化。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忍不住期待着,因为他们很明白,演习与实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演习时,往往点到为止,留有余地,所有人都清楚那只是模拟的战争;可实战……那是另一回事,没有退路,没有彩排,没有收手的机会。
这一次,是第一次在真正的生死战中,看到这一幕的降临。
维尔特莉的怒喝依旧在持续,震得她自己的胸腔都隐隐发麻。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每一次咆哮都像是要让那水枪的压力再攀升一分,像要将怒涛硬生生压到极限。
但她很清楚,这只是错觉。
她的力量正在流逝,像海潮在退去。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巨龙最致命的一击,已经被她正面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