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斯没有回答,祂看着达克乌斯,眼神平静得像深海,然后祂反问。
“那你建新秩序,是图什么?”
“我?”达克乌斯轻轻哼笑了一声,那声音像是冷铁轻击,带着讽刺,也带着无法掩饰的坦然。
“图一个奇迹年代!”
荷斯听完这句话笑了,那笑声极淡,却像夜雨落入枯井,声微而深,像是千年前白塔中的纸页在黑暗中翻动,又像神只在黄昏之后悄然叹息。
“奇迹……”
祂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这个词语太贵了,它的代价是血,是命,是牺牲与欺骗,是理想与现实之间无数次的撕裂。你用一切去换,最后换来的,也许不是奇迹,而只是一场更大的失控。”
“那又怎样?”达克乌斯不退反进,一步向前,目光灼灼,“难道你建白塔的时候,不知道人终究是会堕落的吗?你教他们守规则,那你自己呢?你也不是从混沌里走出来的?”
他这一问,像是直接扔进了荷斯的神性核心。
沉默片刻后,荷斯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却有一种穿透骨髓的力道,如静水入潭,似无声,却震得人心湖起涟漪。
“是,我也是从混沌中走出的。但正因如此,我才明白秩序的意义。”祂缓缓说道,像在对他人陈述,又像是在回望自身的旅途,“不是为了完美,而是为了抵抗。不是因为相信他们不会堕落,而是因为希望他们即使堕落,也还有回来的路,锚点!”
“那你后悔吗?”达克乌斯紧接着问,没有带刺,但也绝不温和。
荷斯没有立刻回答,祂只是沉默地看着下方,看着那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在阳光与阴影交错之间,如海浪般起伏。
“我从不后悔建白塔,就像你不会后悔重构杜鲁奇。”
“那你后悔教他们自省了吗?”达克乌斯继续问道,声音里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锋利。
这一次,荷斯没有立刻作答。祂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仿佛看见了什么,又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过了许久,祂才缓缓开口。
“自省,是诅咒,也是救赎。”
祂目光垂下,落在达克乌斯身上,平静而深邃。
“就像你。”
“你自知所为,也自知代价,但你依旧选择走下去。”
祂说得没有任何指责,反而像是一种沉重的承认。
“这不是理性,也不是信仰,这只是意志,一种超越神性的意志。”
“听起来,你有点佩服我了?”达克乌斯嘴角微扬,笑了,笑容里有试探,也有那一丝熟悉的嘲弄。
“不是佩服。”荷斯缓缓地摇了摇头,语调却更加低沉与柔和,“而是……惋惜。”
达克乌斯没有否认。
风在这时穿过突袭舰的船体,如同岁月从时间的罅隙间倒灌而来,遥远的战歌似乎在云层中回响,而古老神只的耳语,犹如呢喃在众神黄昏边缘回荡。
“可我从来就不信这世上有哪一边是纯粹的。”他站直了身子,语气却出奇地平静,像是在陈述一条公理。他看着荷斯,眼里没有神性,没有命运,没有信条,只有一个凡人,一个老者,一个哲人,在看穿了一切光明与阴影之后,仍选择前行的那种倔强,“我只走我该走的路。”
荷斯没有立刻回应,祂沉默着,看着达克乌斯,又仿佛透过达克乌斯,看到了更遥远、更模糊的未来。那是一个未知的年代,一个奇迹与灾厄并存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