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实残酷地将他从幻想中扯回。
脚下的石地上,躺着两具被榨干的尸体,鲜血尚在蔓延。他的身体再度燃烧,那是新一轮的炼化之火,自体内蔓延而出。
但这痛楚,他早已熟悉。
他的感官已学会与火焰共处,将之视作血液中的一部分。
祭侍们仍在他身边忙碌,用牺牲者的鲜血描绘每一块铠甲上的符文。符文曲折蜿蜒,交织如咒网。他们用精灵的头发制成画笔,沿着金属的每一道弯曲与线条小心描涂,将活血注入死铁,使其成为半活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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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马雷基斯的下腿与双足已被炽热的黑铁层层包裹,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抬起双脚,不记得自己是否曾挣扎过站起,但他知道——他一定抬过。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铆钉嵌入脚跟与脚趾,每一次脉搏跳动都触及那金属深处的尖刺。
他忽然想到自己就像一匹战马,被钉上了蹄铁,禁锢而又战备。
这个想法不禁让他笑了出来,笑声干哑而短促,透着一种异样的自嘲与快意。
咒声响起,如海潮般起伏。
莫拉丝依旧默默注视着他,目光深邃而难以读懂。但她身后的侍女们已经开口,她们的咏唱回荡在大厅之中,词句交叠,音调各异,仿佛原本不该共存的音符,被强行拼合成一种不协调却充满魔力的合声。
那是一种古老的、让空气为之震颤的咒语。
更多的铆钉如暴雨般敲入马雷基斯干瘦的大腿,甲片的链环被嵌入他膝盖两侧的骨肉,与神经缠绕交错。他没有时间呼吸,痛楚一波接一波,如烈焰轮番撕扯他的血肉。
随着更多炽热金属贴上他的皮肤,疼痛如潮水般吞噬他最后的理智。那是纯粹的肉体苦难,不似阿苏焉圣火祝那种灼魂蚀魄的炼狱之苦,但依旧令人难以承受。
他的意识再次后退,被逼入更深处的黑暗。
在那里,他看见万羽白鸽冲上晴空,如雪般纷飞,翩翩起舞,以庆祝他的登基;千支号角鸣响,音波划破天际,向天下颂扬他的荣耀与伟业。
鲜花从空中飘落,王庭如海洋般沸腾。
而当他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现实时,他已从脚至颈披上了整套铠甲。那是一副由金属、符文与牺牲者之血铸成的恐怖战铠,它紧贴皮肤,似与他的骨骼相融。他的身体在颤抖,不仅因痛楚,更因体内那股短暂的生命之焰正在熄灭。
“太早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飘忽不定,“我正在坠落……”
莫拉丝眼神一凛,立刻招手召唤阿什尼尔。
阿什尼尔女毫不迟疑地割开囚犯的喉咙,将涌出的热血接入一只银酒杯中,她将那杯尚在冒着血气的液体端到王子面前。
马雷基斯接过酒杯,手指在金属上停顿了一下。
他意识到——这是十多年来,他第一次亲手握住某样东西。他缓缓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新手指,每一根都活动自如,关节清晰,仿若天生。他一眼便认出那金属构造所仿制的工艺,那是矮人与精灵融合的风格,精巧而坚固,不失优雅。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个复杂的微笑。
即使到了今日,他昔日的伟大征途依旧在结出果实。
他仰首将鲜血一饮而尽,热流顺喉而下,如火焰般灌入体内。他缓缓低头,注视着自己那条如同血肉般灵活的装甲手臂,缓缓屈伸手指,感受每一道铠缝随意而动的精巧结构。金属如肌肤,仿若有知觉,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一刻,他沉浸于一段温暖的回忆中——一段与他昔日挚友、矮人至高王斯诺里共享美酒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