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通默默走到一旁,站在边儿上左瞧右看,嘴里嘀嘀咕咕。就这么站了好久,圣人文章翻来覆去的比对……
小道士听着季通的心跳变缓,呼吸悠长,如同一个老龟一样。习武大成者俱是如此。他便知晓季通已经心无杂念。
“你生活优渥,所以觉着世上苦难良多。贫道也曾如是。”
季通抬眼看少爷,“你想让我帮你还愿?路上你说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所以少爷想让小的替你去搭救这些人……”
杨暮客从袖子里抽出一根一寸多粗的棒槌,照着季通脑袋就是一下。
“你拿什么去救?”
“我……”季通拧着鼻子不吭声了。
杨暮客侧头,一脸云淡风轻地说,“这世上大多人幸福,则苦难显眼。反者道之动是也……苦难它不会凭空而来,总不能说,每一个苦难中沉沦的人都因世道作祟。人若决策失败,步步沉沦,无以挣脱。也怪不到旁人头上。他朱颜国有男人活得很好。既体面,也不失气节。无非就是上升通道被堵死,但一生安康。你认与不认。”
“小的不就是榜样嘛,自是认得。”
杨暮客这才呵呵一笑,“救他们不是目的,目的是让大多数人活得好才是目的。如今朱颜国京都府衙,把这群无家可归者赶到了地下当老鼠。眼不见心为静罢了。你既说为生民立命,也晓得贫道性命双修。命,改不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便是命。整治他们便是政绩,如此去想……”
事已至此,杨暮客这十年变化终于展现在了季通面前。
若是十年前,杨暮客比季通还要激愤,比季通更要怒斥人间无道。
有了向下比较,季通的神态明显从容了许多。腰杆渐渐直了,开始来回踱步思忖治理方案。既要与朱颜国时政相关,又要保证这些老鼠男的利益。一篇策论渐渐在他脑海建立大体框架。
斗渠中数十个男人在掏粪。不禁抱怨,边关这些女将也忒能吃了些。而且顿顿大鱼大肉,斗渠中恶臭难闻。
就在他们正忙活的时候,发现斗渠堵了并非是腌臜凝固所致,而是有人塞了一个大石头。
领头的把石头搬开,哗啦啦,污水瞬间倾泻而下。
边上一个人戴着猪鼻子面具走出来,提着一盏灯瓮声瓮气地说。
“尔等过来些,有钱拿。”
一个口袋张开,灯光照着橙黄的大子儿哗啦啦作响。
斗渠男工头领谨慎地看着来人,不敢上前。
但终归有人经不住诱惑,主动上前去拿钱。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塞到了来人手中。
一人拿了,便多人蜂拥而上。当多人而上,贼心作祟伸手抢夺。
哗啦,干干净净钱币落在斗渠里,沾上污水。银闪闪的光芒一闪而过,两个男工头颅落水。血液盖住了财光,只剩下流水声。
头领慌张地跪下去,“大爷饶命。您让小的们作甚,有话好好说。杀人……杀人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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