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吸吸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看向你的方向时,瞳孔缩了一瞬,脚步也慢下了。
另一个云骑军见自己的好友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探头望过去,用胳膊肘捅了下好友的肾,调侃道,
“霜星,看什么呢,这还没到春天,你这不开花的老树也犯桃花癫了?”
被称为霜星的云骑军不搭话,只是望着那个方向,神情恍惚,回过神来,才手握成拳,捣了他一下,
“……好端端的,别瞎说!”
霜星在同僚眼里,一贯是个好说话的人,第一次露出这样郑重,又隐隐有些期盼畏惧的模样,很叫人吃惊。
同僚见他神思不属的,便拍了拍霜星的肩,“你不管是眼馋,还是嘴馋,干站在这儿叫什么事?看看去!”
霜星急了。
他倒不是害怕满足了同僚的好奇心,自己成了新的谈资。
他只是看见了……有些害怕藤椅上躺着的那个人不是真的。
……毕竟母亲是短生种,而在更久之前,她就确确实实死掉了。
霜星在求得长生前,就来到了仙舟,他表现得就像任何一个仙舟人那样。
熬过无量寿数,流露出天人五衰的迹象,伪装成魔阴身。
因为他本就不属于被【丰饶】赐予永生的对象,在【丰饶】还是药师,甚至更早之前,他是药师结出的一枚果子。
果子们因为【母亲】的恩惠活了下来,被启发了灵智,不再懵懂,他们模仿着药师的姿态,将根扎在湿润的泥土中,抵挡着外来的污染。
也许是因为……父亲没能像神明一样,实现他们的心愿,人类决定自己掠夺一切。
霜星还记得那天,兄弟姐妹,包括他自己的树皮被枯瘦腐烂的手硬生生剥下,剥皮后露出的树干像白色的骨头,蒙着脏兮兮的血手印,殷红的树汁顺着口子淌下去。
药师的孩子站成一排,他们的血染红了山谷,恶灶缠身的人类匍匐在血红的河谷里,啜饮缓解死亡的解药。
药师扎根在更深的病灶下,他的耳边围绕着太多生灵痛苦的□□,恐惧的尖叫,苟延残喘时的嘶哑作响。
或许是神耳边的祈祷声太多,以至于他听不到孩子们的哭泣。
……树的母亲,一个或许勤劳勇敢,却实在弱小的短生种保护了她的孩子们。
后来,经过一段似乎永无止境的时间,颓倒的树站稳了身,他们茫然地舒展枝条,露出水面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活在世上。
药师回来了,他沉在河谷浑浊的淡红色水道里,用人的手,试图摸索着寻找自己的妻子。
带着腥味寒冷的水潭幽邃无光,仿佛沉满曼珠沙华的黄泉,死寂的液体在药师光裸的胸口摇曳。
他又向更深处移动了一些,一次又一次,感受不到妻子的存在。
他顾不得子嗣的哭泣,密密麻麻的眼瞳生在白乳木般的身躯上,于沉寂的浅凹中休憩。
当捕捉到最后一缕气息时,无数双金色的眼瞳尽数睁开,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空无一物的潮湿角落,细长深邃,大片的惨白包裹着的鎏金眼瞳,在眼眶中打着转……
后来,树连自己的父亲也失去了。
药师还存在,【丰饶】却已经不是他们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