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垂下长镰,冷冷地看他,决定要静观其变。
郑仑带着隶臣们翻过封埒,几步走到李恪面前,昂起头,唱戏一样对旦高声说话:“蛮牛,我郑家十三房三十余顷良田尚缺劳力,你如此有闲,何不去我家做佣?”
居高临下的口气,透着掩饰不住的优越感。旦受不得讥讽,脸上黑气闪过,一跺脚就要发怒。
李恪递过去一个眼色,里面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他按捺。
这种克制在郑仑眼里如同怯懦,他哈哈一笑,变得越发趾高气扬。
“奇哉怪哉,竟有人宁愿为人白做工,也不愿挣钱做佣?这鼠子到底是如何哄骗你的?”郑仑扭头看向李恪,小眼睛里透射出恶毒的光,“听闻严氏端庄秀丽,莫非……”
唰!李恪毫无征兆地挥动长镰,由上至下,割开空气,镰刃贴着郑仑脚尖刺在地上,一下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听闻你浪**里中多年,从未触犯过秦律,想来对律法应该不是太了解。”李恪低着头说话,声音并不高,远近只有郑仑可以听清,“切记,辱及双亲者,杀无罪。”
杀……无罪!
眼前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子,但在听到这些话的瞬间,郑仑却感到心底恶寒,连腿脚都有些发软。
“你诓我?”他嘶声大问。
“你愿试?”李恪平静作答。
郑仑恶狠狠瞪着李恪,李恪也毫不示弱,面无表情地回望。两人这样互瞪许久,可郑仑依旧辨不出李恪话里的真假。
他的胆气早泄了,只能重新把目标瞄向旦,用更大的声音来掩盖心虚,几乎是喊出来。
“蛮牛,你可知这鼠子昨日收了几多禾粟?”他扯高调门,几乎破音,“一日七分!试想一下,寻常农人谁做不下三亩地,这鼠子却只有七分!”
他的话吸引了左近乡里的注意,两个狗腿误会了他的意图,远远站开,应和间把他的话传的更远,叫更多的人能听到。
人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围拢过来。
“那不是里吏妨家的旦吗?怎么去了严氏的受田?”
“依了仑的说法,似是恪哄骗过来的?”
“不应当吧?或是里吏妨家劳力有余呢?”
“有余?我今早可看见了,里吏妨连丰也带来了!若是劳力有余,哪会需要一个八岁的小子帮衬?”
“噫!”
郑仑从乡里口中重又找回自信,扬起下巴哈哈大笑:“蛮牛,你听听乡里是如何说辞的!我眼拙,莫非乡里们都眼拙?”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旦吭吭哧哧站在原地,看着李恪满脸为难。
他为人憨实,历来不擅口舌之争,更何况是眼下这样的情况,他就算有心解释也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