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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罪,作揖,安抚着严氏躺下,李恪走出东厢,直视着刺眼的太阳,眼睛眯成一道缝。
从郑氏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一直戳在心窝子里,搅得他心烦意乱。
纳不上租便要罚作隶……秦朝还没有有期徒刑的概念,一旦判刑,弄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李恪在心里哀叹,呜呼哀哉,农民还没做会,又要升级做奴隶了!
他烦躁地挠起头,绞尽脑汁,想给自己找些侥幸。
在里这一级行政机构,负责耕作、租赋等领域的官吏叫做田典,其和里典共同构成里中权利的最高层,两者互不隶属。说白了,前期纳租和后期追缴都归田典管。
而好死不死,刚被他赶走的郑氏恰好是田典的婆姨……
缘分呐……
李恪深深叹了口气,悄悄地,把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给收拾起来。
院子里,癃展推着车,咕噜咕噜靠近:“公子,奴将郑氏送走了。”
李恪勉力摆出一张笑脸,说:“年少轻狂,让展叔为难了。”
“奴能有什么为难,她自度高贵,不至于拿一个隶臣撒气。”癃展抚着长髯大笑,“公子,郑氏到底和夫人说了什么,您要这般辱她?”
“还能有什么?她向媪告状,说我不学无术,收不上禾槁,还废镰。这样嚼我舌根,我岂能要她好看?”李恪扬了扬胳膊,“展叔,家中还有镰吗?天色尚早,我要再下趟地。”
癃展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欣慰地笑起来:“公子长大了。待奴为公子打水,洗漱一番再去取镰下地。”
李恪尬在那里,喃喃自语:“忘了您也听得到……”
癃展笑容更畅,拄棍推车去到井边打水。
小车悠悠而行,轻轻撞在井口停下来。他用木棍卡住轮子,提起桶丢到眼里,待听到噗通一声,再将绳子拽起来,从头至尾,没有看过井边的桔槔一眼。
他拽起半桶水,哗啦倒进手边的木盆,李恪也不等他送过来,主动过去鞠水洗脸。
“展叔,您为何不用桔槔汲水?”
“桔槔?”癃展抬头看着身边那个巨大的木制机械,摇摇头说,“奴的下盘不定,使不动这事物。”
“怎么会使不动?”
桔槔是一种原始的杠杆汲水工具,一端系桶,另一端悬绑石块,借着杠杆动力,用不大的力量就可以把满灌的水桶提起来。
据李恪了解,这种工具兴始于商代,但因为其制作简单的缘故,后世的偏远农村依然常见,老人小孩都可以凭它轻易提水。照理说癃展就算是残了腿,力气怎么都比老人小孩大吧?
难道说此桔槔非彼桔槔?
李恪来了兴致,一下把烦心事抛到脑后,仔仔细细观察起眼前这个大家伙来。
手臂粗细的杠杆长约两丈,丫型木桩做成的支点立在中间。杠杆一头高高翘起,那根垂下的绳子大概是绑桶用的,另一头……绑着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怕是有两三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