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托盘放在了桌上。
内侍顿了顿又道:“知事大人,您别怪杂家嘴碎,这药当趁热吃,凉了就大不起作用了。”
苏晋点了点头,端起药碗,忽然觉得不大对劲。
按说她是两个时辰前来的都察院,没几个人知道风声,柳朝明要吩咐人给她熬药,为何要不找个都察院的,而要找一个内侍?
自己与这名内侍是头回想见,这内侍合该先问一句“阁下是否是京师衙门的苏知事”,可他不仅没问,反而像认得她一般。
苏晋道:“方才我跟柳大人提及胸口发闷,觉得染上了热症,柳大人说要拿黄连来解,便是熬在了这碗药里?”
内侍陪着笑道:“正是,良药苦口,大人将药吃了便不觉得闷了。”
苏晋心底一沉,慢慢把药送到嘴边,忽然又为难道:“劳驾这位公公,我自小舌苔有异,吃不了苦味,烦请公公帮我找两颗蜜饯。”
内侍犹疑片刻,道:“成吧,杂家去去就来。”
苏晋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口,等那名内侍消失在廊檐尽头,她当即闪身而出,匆匆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晋不知道是谁要害她。
但她知道,单凭一个小小内侍,还不能在这戒备森严的都察院随意出入。
这内侍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的,能将人安插到都察院,应当还是一个权力不小的人。
这宫内是不能待了,“那个人”既然能派内侍进都察院,那么就能派人进宫中各个角落去寻她。
不如撞在巡逻的侍卫手上险中求安?
不行的,苏晋想,指不定哪个侍卫就是一道暗桩,自己撞上去,岂不自投罗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要害她的人,大约也是忌惮都察院的,否则他会派人就地动手,而不是毒杀。
既然忌惮都察院,为何又要选在都察院下毒?
她不过一名京师衙门一名知事,若想杀她,趁她在宫外不是更好?
是有甚么事令他非要在此时此刻动手不可了吗?
透支过度的身子已开始不听使唤,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端,疲累将匿藏在百骸的病痛如拔丝般拽扯出来,渗透到每一寸骨骼血脉中。
可苏晋却顾不上这些,她仔仔细细将从昨日到今晨发生的事回忆了一遍。
昨日清晨,先是任暄来看望她,然后她问周萍讨了刑部手谕进了宫;见了刑部尚书以后,去了詹事府,柳朝明烧掉策论,令她逃过一劫。之后去了朱南羡的王府见了死囚沈奎,回到京师衙门,被赵衍带回都察院。而她见的最后一个人是柳朝明。
就在半个时辰前,她对柳朝明说,仕子闹事的背后或许有人指使。
难道“那个人”要杀她,是因为她觉察出了仕子闹事的端倪之处?
这也不对。
苏晋回想起闹事当日,她问那牙白衫子“天皇老子都不管,甚么意思”的时候,那牙白衫子便已动了杀机了。
倘若这就是最重要的,那么闹事之后,她在京师衙门养伤多日,这位背后的人,为何不在当时派人除掉她呢?
一定有甚么更紧要的,被她漏掉了。
脑中有个念头在一瞬间破茧而出——是了,是晁清的案子!
若说这些日子她说了甚么,做了甚么,挡了甚么不该挡的路,只能使晁清的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