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觅感慨:“以前还以为画画是个脑力活儿
()呢,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体力活。”
“岂止,我要早知道自己有这个身体素质,当年就该去练田径当体育生……这不比每天关小黑屋里被折磨痛快。”
江岚觉得她们说得都对。
但有一点不对。
重复了很多遍机械式的流程之后,她发现反复去做同一件事,其实还是有意义的。
同一种画法,同一处细节,只有重复无数遍过后,才能够捕捉到其中细微的差别。
江岚以前从未注意到这些,这让她有些惊奇,同时也被激起了兴趣。
所以她不停地去思考这些差别,吃饭时想,睡觉时也想。
清晨起来,走在湿润的石板路上,低头瞄见地上整齐排列的红白方砖,抬起眼,思绪从方砖的色彩一直延伸到远处哥特式教堂的扶壁和塔尖。
从前江岚也能够在脑海里构建出整个教堂的大致轮廓,包含内里的构造,以及重要陈设。
现在她更着迷于作猜想。
猜测构建整座教堂的肋穹顶,需要耗费多少万吨石头进行垒砌。每条肋之间的空隙,要用哪种材质的岩石填满,才能使整根肋在顶部高度嵌合。
机械式的重复,对于大多数美术生而言,意味着灵感被抹杀,为了迎合联考而放弃个人风格。
江岚也产生过这种想法。
有时候她时常问自己,集训是为了什么,学画画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进行无意义的重复吗?
直到重复多次以后,突破瓶颈,捕捉到了一种美妙的猜想。
这种猜想似乎是美丽、细致,严丝合缝的。
很对她的口味。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江岚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完全掌握到其中的技巧。
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形容,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究竟能不能走到终点,江岚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快要疯啦。
“我疯了,失去手机使我发疯,吃不到好吃的垃圾食品使我发疯,阳台上养的仙人掌不开花使我发疯,被老师骂使我发疯,考不上大学使我发疯。”
“重要的是,没有自由,没有自由,没有自由。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没有自由,我要疯了,哈哈哈!”
自从见识过了某位室友半夜发疯的情景,江岚深深觉得,其实自己疯得还算含蓄低调内敛。
最多也只是在床上阴暗躺平,还没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打滚的程度。
压力最大的时候,深夜画完了一天的最后一幅画,呼出一口气,感受到的是搁浅在沙滩上的鱼终于能够躺平弃疗的解脱感。
江岚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