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这?样的日?子,宫里自然是要?设宴的,凡有一定品级的大?臣均能够参加赏月宴。
作为禁军统领,沈澹自然是唯一一个?能够披甲佩剑随侍在圣人身侧的臣子。他一手搭在剑柄上,看着满殿大?臣觥筹交错,酒香盈鼻。大?殿中央,献艺的宫女们?婀娜多姿,翩然起舞,众位皇亲大?臣互相敬着酒说?着吉祥话。
上首的圣人已经有了几分薄醉,身旁的内侍早已及时送上了一盏解酒的酸梅饮。沈澹看着圣人双颊泛红,唇边虽挂着笑意,眼底却一片寂然。下?首的群臣有的仍在一杯接一杯地拼着酒,也有的早已不胜酒力躲了出去。
“泊言,”圣人唤他,“随朕出去走走。”
赏月宴的仪式已经结束了,剩下?的时间便是众人自行赏玩,到了时辰再离宫。
沈澹应了声,便扶着圣人从御座上起身。等圣人更?衣后,两人便沿着宫道慢慢地散着步。
宫道旁悬着宫灯,明晃晃地亮在夜色中。沈澹略落后圣人一步,听着圣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和脚步声,思绪一时间有些游离。
“泊言,这?样的团圆日?,你回了府后却也是孤身一人,是否会觉得?凄冷?”圣人开口。
沈澹淡笑:“臣孑然一身多年?,早已习惯。”
圣人仰头看着那月色,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也该考虑起来。”
“臣暂无?此心思。”沈澹自年?少时便已习惯了日?日?夜夜的孤身,无?论是团圆日?还是辞旧迎新日?,陪着他的永远都是身边的如豆灯火。
“怎么,你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就没有一个?女子能入你的眼?”圣人的语气带着调侃,“你中意什么样的女子?朕来替你留意着。”
什么样的女子……沈澹眉眼低垂,似乎有什么细碎的光华掠过眼底。
他喉头轻滚,本欲说?出口的推辞忽地顿住。
“朕有时候倒真羡慕你,无?牵无?挂的,”圣人对他的沉默习以为常,转而笑了笑,只是那笑有些苦涩,“不像朕,总是要?听那些老臣的絮絮进言,劝朕早日?立后,不可让中宫空置。”
君臣两人少年?时期便相识相惜,直到如今,因此许多涉及皇室私隐的事情,圣人也不会瞒着他。只是提及这?桩事,沈澹一时间有些无?言。
圣人也不等他答话,便自顾自地道:“立后?朕如何?不想?只是朕心目中的皇后人选,她却永远不可能答应”
沈澹默了默,缓缓开口道:“圣人既知,何?不早日?改变主意?”
“泊言,你虽已是二十四五的年?纪,但想来并不明白何?为‘钟情’。这?‘情’之一字,哪里是轻易一句话便可舍弃的?”圣人捻着手上的扳指,“朕与她相识多年?,也对她钟情多年?,并非一朝一夕。如今朕已是天?子,却依旧无?法得?到自己心爱的人。”
圣人与那位女子的这?一段情缘纠葛,沈澹自然知晓内情,只是他旁观者清,早已看出这?桩情意虽不是圣人一厢情愿,但却只有圣人深陷其中不愿抽身,那位显然看得?更?加通透,断不肯为了一片真心便将自己的余生都困在深宫中。
只是圣人究竟是当局者迷,还是不肯认清,沈澹不欲揣测。
即便有早年?患难与共的交情,沈澹也深知君臣之分。在圣人喃喃自语剖开内心时,他唯有沉默。
两人走到了皇宫中的揽月湖畔。揽月湖状如圆月,是宫中赏月的好地段。
湖畔建了一座阁楼,名唤摘星楼。驻守楼前的人见到圣人前来,便齐齐躬身请安。
圣人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携沈澹登上了楼。站在阁楼的最高?处,恰好能看见湖面倒映着月影,一明一暗,堪称浑然天?成的佳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