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陛下愈发不理政事,大权尽交与储君。
副君近君子敬贤良,有肃清之心,着力整治吏治,严惩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之徒。
然后惩到了元承头上。
元氏百年公卿,元承倒不必靠收受贿赂活着,只是他这人爱书,便有那钻营的,寻了名家手稿要走他的门路。元承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是赠书罢了,文雅之举,冠他以贪腐之名简直是对先贤圣典的羞辱,亦是对他元氏的羞辱。
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孟绍也不是个愣头青,倒不至于将元氏尽得罪了。孟绍须寻个有分量的杀一儆百,以示法不留情,选来选去,元承身后元佑这个谁也不得罪是最好的人选,判罪发落全都往西原去了信,西原回了信才落了实处,想来孟绍也是真瞧不上元家这位长公子。元佑亲写了信给长子,叫他退让不可多生事端,可落在元承眼里,这便是孟绍拿他父亲来威逼他。他不敢怨自己的父亲,便怨上孟绍。因此事,太尉之子杨琢数番开导元承,自此,元承便渐渐与杨府走得近了。
可元衍也想不到已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已有家室的兄弟头上,简直是要将元氏整个绑上杨氏。
当真算起来,倘若元杨联结,自是无往而不利。杨圻乃大将军,加太尉衔,都督中外诸军事,名义上掌管天下兵马,但安州的兵马却实实在在掌握在元氏手中,并不听任旁人。元佑的母亲奉阳公主乃昭文帝同胞亲妹,在昭文帝心中分量颇重,当今陛下当初之所以能登基,奉阳公主出力不小,皇帝投桃报李,西原地位斐然。元佑封西原郡公,持节安州,安州为帝国北方门户,地方千里,带甲十数万,奉天子令镇守边关。
若元杨合势,孟绍岂有回天之力?
可就算孟氏有名而无实,元氏之上还有杨氏,那元衍又为什么要忙活这一场呢?此一理,于孟氏亦然。
元衍低头不再说话,情绪尽掩于低垂的眼眸。
元承以为自己方才说话太重引得弟弟不快,遂放柔了声音,“阿兄不是针对你,怒也不是朝你发,不要误会。”
元衍抬起脸,笑说:“阿兄,我都知道的,阿兄不必放在心上。”
元承放了心,又再度提起先前的话,“我实是喜爱宝珠,与对凤凰你的感情是一样的,在我看来,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宝珠更好的女孩子了,你两个也实是相配,即便她父亲不是太尉,我亦不改初衷,她对你情根深重,你也是很喜欢她的,阿兄看得出来的。”
元衍表现的很忧愁,“宝珠是很好,可是我已经有青桐了,我与阿兄今日的话若给阿母听去,阿母怕是要打我,她对青桐满意至极,咱们家中姊妹都比不过,便是你我,也是比不过的。”
这话叫元承听来,元衍就是答应了的意思,他语气轻快,“青桐啊,你又必担心呢?家里不会委屈了她,至于母亲,更是不必忧虑,她之所以爱青桐,不过是爱你之故,你只要同她提,她不会拒绝你的。”
元衍还是很为难,“无论如何,这件事我做不得主,还是得听阿母的。”
“又不急于一时。”
兄弟两人说话间,已到了元氏府门,不想府门前热闹极了。
一人立在元府门前,元府的管事站立一旁,看嘴唇是在快速说着什么话,可他身边的人却面色冷凝,对他丝毫不予理会。
元氏兄弟皆吃了一惊。
来人正是董弘。
元承快步上前,殷殷笑道:“董公怎至?”
元衍伫立原地,看着董弘,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头。
元承虽殷勤,董弘却不看他,而是怒视着元衍,长久不曾移目。
元承亦注意到此,缓缓收了笑,面上之色尽被疑惑不愉取代。
董弘这会儿回身,看向元承,笑道:“大郎,自何处归来?”
“方从太尉府上宴饮归来。”元承又问,“董公既来,怎不入内?日头毒辣,若伤了身,岂不是府上招待不周?”
董弘看着元承,忽地叹了口气,忍不住侧眼去看元衍,一时之间竟不知这两兄弟哪个更让人生气些。
不过,董弘还是和气笑起来,对元承道:“大郎有所不知,前番我与二郎相遇,却不知二郎为何不告而别,我失了二郎的踪迹,忧心难当,听说二郎抵达上京,便马不停蹄来见二郎,若不见到二郎安然无恙,我必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