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知道什么?他必然不知道!
“我患了时疫!”湛君狠狠推他肩膀,推不动,又急又气:“你还不快走!”
“到哪儿去?”按着她两边肩膀,元衍声?音平静,低头凝视她的眼神也一样。
“随你到哪里?去!快离我远些!”湛君要扔他的手,被他反攥住,怎么都挣不开。
什么时候?他竟然还这样!湛君不由得顿足怒目,“生死所关,我难道哄你?崇宁城十室九空,你还不快……”
“我知道,”看着她眼睛,他轻声?讲,“我什么不知道呢?”
“我是为了要与你同生共死才回来这里?的。”
他低声?唤她的名字。
外头起了风,刮进来。六月风也是烫的,扑在人脸上?,火燎着一样,更叫人觉得身上?冷。
湛君抱住自己的两条胳膊,瑟瑟地抖起来。
她真恨他。吴缜肯为她死,她有的只是感激,可他说那样的话,湛君恨他。
她恨他的纠缠,恨他做下?那些事?,恨他待她的好。他待她这样的好。
他怎么可以呢?他应当做个纯粹的坏人,好叫她有纯粹的恨。
可是他偏不。
湛君也恨自己,这辈子做不成心狠的人。
脸伏在肩膀上?,湛君哀声?痛哭。
元衍伸出手抱她,抱紧了,像是长?在一起,又给她擦眼泪,道:“你别哭。”
也罢,湛君想,他欠她的未免太多,他应当拿命偿,他是自愿死,旁人报复不到她头上?。
是,他就该死,他和她一起死,算他们?两清。
可她在做恶人一途上?本就缺了天分,后天又少?了栽培,冷眼瞧人去死这种事?,她实在做不到。
而且,虽然不想承认,可她的心清楚,她不想他死。
她始终是希望他好的。
“……你走吧,”她哽咽着,“你大业将成,要是死在这里?……怎么甘心?”
“可是没有你,我怎么办呢?”他低头,吻到她耳尖,“那些我欠你的,要如何还?敢亏欠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偿还,我又何止对你一人负愧?”他看向榻上?不省人事?的元凌,“你们?要是死了,我怎么能独活?你不顾而去,留我一人,同痴怨愁恨关在一处,日日与之为伴……那你的心未免太狠。”
他总是这样,她被他逼着,爱恨不能分明。
湛君低声?哭起来。
“可我想你活着……”她抬起头,“你要活着,总得有人为我们?除怨雪恨……”
“会有人的。”握着她的手,他轻声?讲。
湛君话说尽了,元衍仍是不肯走。他既一心求死,湛君也没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