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惟枢机生腐,九鼎蒙尘,此罪三也。
惟天立君以牧万姓,非纵君以蠹苍生!
今若地摧降殃仍宴然,楼折示警而不醒,恐江山风雨,社稷只在旦夕。
太庙尘封而皇庭笙歌彻夜,谏台骨冷而玉殿谄笑盈庭!
臣奏请今上,明告四海,罪己罪人,停罢所有土木、采买、巡幸之役。
另移驾太庙,素服斋戒,日诵祖训,三省厥身,着太子监国。
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四周跪地数人,齐呼:“臣,奏请今上,往太庙思愆咎,付神器于元良。”
要多年以后,停云才能从一些只语片言里拼凑这一场皇家私密,据言,当时天子冷笑看了眼站着的太子,问:
“是吗,太子监国,朕,禅位于你?”
“请今上,往太庙思愆咎,付神器于元良。”太子昂首而立,礼服上绣得盘桓金龙呼之欲出。
天子看向袁密,笑道:“尔既以古人作比,妄言唐有玄宗,可知汉有武帝?”
袁密斜眼看了看左右,那些说好拥护太子的禁军并没有出来。
唐有玄宗,一日杀三子,汉有武帝,巫蛊扼储君。
“拿下。”天子曰,声音微不可闻。
埋伏已久的内卫个个装备精良,从角落水泄而出,转眼将场上众人围的密不透风。
唯有一地猩红,吞噬无数鞋面,又蜿蜒流向乾元楼水榭池塘,十日之后,水里浮萍仍带着淡淡粉色。
此事牵连无数,内宫皇后自戕,说是服毒,临死以请茶为由,邀了三四个妃子共饮,不幸一起毒发身亡。
其中,就包括张太夫人的孙女张芷。
朝臣文武下狱者十七八,又牵连亲朋老幼近千之数,凡和太子有过任何往来的,宁杀勿滥。
唯太子太傅,两朝帝师,因在范中书家里突发卒中人事不省,后还家闭门,不见外客,不接外信,方躲过此劫。
然身家性命可保,富贵荣辱难存,经查,安乐公曾与太子文涉柱石,诗言权柄,未尝无过也。
今上仅剥夺其“安乐”封号,不作深究,非其过可赦,实乃天恩浩荡。
最后一道圣旨,是关太子母家,凡年满十五,男子斩首,女子没入官妓,未满者,悉数流放于苦海傍船而生,世代不得上岸立足。
太子本人,幽禁至寒地晦明,终身不得出。
至此死者收声,存者噤口,史官绝笔,只留下了“天宁政变”四个字。
天子赐宴如旧,改在乾清楼,正是谢简真正为之殚精竭虑的那一座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