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就像匕首用锋刃取敌而不是用重量把人压死。
但一段记忆不期而至,厨房那天之后的一个夜晚,结束训练后她坐在庄园露台的栏杆上,提姆站在草地上,仰头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夜宵。
草叶上的露珠纳着微小又完整的庄园,又把月光和跳下露台的她一同倒映。
书房的文件堆积如山,在灯下投出建筑般高大的阴影,她拿起阿尔弗雷德烤出的姜饼,看着提姆处理工作。
一个又一个电话,一份又一份文件,眼花缭乱。
真复杂啊。
好几秒之后,提姆从桌后抬起头说并不复杂,她才意识到不自觉把话说出口。
他说,“世界的本质是利益交换。”
她理解这件事,就像理解如何用最小的力道折断敌人的颈椎,“只要我能提供价值,就不会被抛弃。”
以前她一直如此做的,现在仍然如此。
“…会因为没有价值而抛弃你的人,不会是你的家人。”提姆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她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
他再说话时声音很温柔,“爱没有条件,不是交易。”
塔米斯对爱没有条件半信半疑,但对交易的本质这句话牢记于心。
……既然女巫非自愿受控于人,那么自由就是她最渴望的交易筹码。
酒神因子提到的心脏显然是关键物品。
她忍住父亲身体被占用的杀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告诉我控制你心脏的人在哪儿,我会解决掉他,放你自由。”
“……哼,你要与这个国度为敌吗?”女巫借蝙蝠侠喉咙发出的冷笑带着短路似的杂音。
“我不是已经是它的敌人了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塔米斯强迫自己只凝视面甲下流淌的熔金色瞳孔,她一字一顿,“你只需要告诉控制你的人在哪里,当做一直在追捕我,我找到他与你无关,你不会有任何损失。”
顶着蝙蝠侠的身体女巫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塔米斯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被蝙蝠侠注视,反而内心生出暴怒。
酒神因子幻化的渡鸦还站在塔米斯的头顶,女巫的目光在它身上停留片刻,冷冷吐出一个地址。
“东区码头,13号仓库。”
塔米斯眯起眼睛。
*
不知底细的伪物,占据她所崇敬之人的形体出现在她的面前,这种感觉并不愉快。
女巫操控躯体迈步时带着不协调的滞涩感,像是被孩童扯断关节的人偶。一路上塔米斯对她开放后背,她跟在后面,借蝙蝠侠的眼睛投来难以捉摸的视线,目光在她和酒神因子之间游移。
塔米斯怀疑女巫和酒神因子在进行某种无声交流,但此刻她更在意的是,女巫并未…或者说无法读取宿主记忆,否则她就该知道有千百种办法对付塔米斯了。
蝙蝠战机蛰伏在秸秆林之中,惨白的月光在铅灰色装甲上流淌,质感有如液态汞。
魔抗基本为负的氪星人不在这儿,塔米斯很欣慰超人没有强行留下来,但她也毫不怀疑,他此刻正在附近密切关注这里的一举一动。
她站在战机的舱门旁,战术手套的指尖划过斯特兰奇回复的讯息。早在来堪萨斯的路上,她就联络了至圣所,但王和斯特兰奇都杳无音讯,她只能留言询问有没有什么阻止附身的魔法。
此刻终于收到了回复,真是有够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