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蓬风想明白欧也妮这是有话要与自己单独谈一谈,努力坐直了自己的身子——他能够以一个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的身份进入巴黎下等法院,知道应该感谢谁。
如果再早一点儿时间,特。蓬风还会为欧也妮肯单独跟他谈话有一些绮思,现在完全是对待提携自己恩人的态度。对他的这种转变,欧也妮很满意,说出来的话也更直接:
“特。蓬风先生,我发现巴黎的所有报纸,已经不再对拉索尼埃伯爵是否挪用了军费进行讨论,这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
“是的,欧也妮小姐,”特。蓬风感同身受的向欧也妮表示:“葛朗台伯爵的身心受到了巨大伤害,行凶的人却一直逍遥法外,这是对法律的亵渎。”
说的太对了,法律怎么能够放过一个作恶的人呢?欧也妮重重点头:“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无法替爸爸讨回公道。”
“通过前几天各家报纸的分析讨论,我个人认为民众对拉索尼埃伯爵本人是否贪污挪用,还是感兴趣的。如果有人向下等法院直接起诉他的话,法院可以受理。”特。蓬风十分专业的提出建议。
“可是该是什么样的人来起诉呢。毕竟如果与拉索尼埃伯爵没有交往过的人,起诉并没有说服力。”欧也妮有些担心的问。
特。蓬风十分坚定的相信法律:“小姐,任何一个正直的法国公民,都可以为了自己缴纳过的国防税,对拉索尼埃伯爵挪用军费的恶劣行径进行起诉。”
“任何一位正直的法国公民吗?”欧也妮喃喃的重复着特。蓬风的话。
特。蓬风见欧也妮为难,开动脑筋想替她分忧。好一会儿,特。蓬风开口了:“欧也妮小姐,您一到巴黎,接触到的都是上流社会的顶级贵族,可能不知道,在巴黎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赚到的不足五个法郎。吃的是硬面包,半个月吃不到一个鸡蛋,喝不到一杯牛奶。”
欧也妮当然知道,可是欧也妮。德。葛朗台伯爵小姐没理由知道,所以她得表现出吃惊的样子:“半个月吃不到一个鸡蛋?”
“是的,”特。蓬风推事的思想境界升华,一副忧国忧民的口气:“哪怕他们半个月吃不到一个鸡蛋,却仍然需要缴纳国防税。拉索尼埃伯爵挪用、贪污的,正是这群可怜的人啃着硬面包交出来的。”
见欧也妮只是点头示意自己在听,特。蓬风说出自己的主意:“这样的人在巴黎超过三十万,许多人每天甚至连硬面包都吃不到。只要有人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愿意杀人放火。”
欧也妮打了个哆嗦,觉得杀光人放火就有点严重了。特。蓬风则认为自己说的太过粗鲁,吓着了欧也妮这样恬静的女士,连忙向她道歉。
“您知道的,特。蓬风先生,我并不认识这样的人。”欧也妮还沉浸在刚才特。蓬风的用词里,为难的向他说出自己的困境。
特。蓬风却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小姐,下等法院每天面对的,都是这样的人。所以请您原谅我刚才的口不择言,谁让我每天听到的,都是这样的言论。不,小姐,我又说错了,让我言归正传。”
“我认识一个好家伙,为了钱他可以出卖自己。只要有一百法郎,他就敢向下等法院提起诉讼,甚至会有一群人跟着他,为他呐喊助威。如果有五百法郎的话,他可以煽动拉丁区一半的人跟他一起,去王宫前静坐向王上请愿。”特。蓬风详细的向欧也妮说着自己了解的巴黎下层人的生活。
在巴黎煽动人的成本这么低吗?那自己是不是准备的太充分,有点浪费时间了?欧也妮想想问特。蓬风:“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吃不起鸡蛋的人去起诉拉索尼埃伯爵,会不会受到拉索尼埃伯爵,或者王上的报复,承担什么不好的后果?”
特。蓬风耸了耸肩:“小姐,您真是太善良了。他们接受不明来历的钱,自己就该预料到拿了这些钱可能会发生的后果。对于他们那些人来说,多吃几顿饱饭,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行吧,欧也妮又不是圣母,与其在这里同情巴黎的下层群众,不如想想自己是希望只有一个人起诉拉索尼埃伯爵,还是直接让整个拉丁区的人去王宫前请愿。
为了稳妥起见,欧也妮只是感谢了特。蓬风,却对具体实施不感兴趣:“您知道的特。蓬风先生,我很愿意让爸爸得到公道,却不愿意为了爸爸的公道,让无辜的人白白受到报复。”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特。蓬风除了感慨欧也妮善良的如同天使外,还能说什么——哪怕他现在做了下等法院推事,年收入也达到了七万法郎,让他替葛朗台白白拿出一百法郎,好证明他的清白,特。蓬风还是不会做的。
对出身索漠的人来说,交情是交情,法郎是法郎,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会变。
就在特。蓬风离开不久,泰伊古太太一脸指责的找到欧也妮:“小姐,我刚才好象看到特。蓬风推事的马车了。”
欧也妮很痛快的承认:“是的,他来向我打听一下爸爸的病情。因为只说了几句话,所以便没有请您陪同。”
“您知道这是非常冒险的,小姐。”泰伊古太太每天的不赞同很多:“一位淑女,是不会频繁的单独与一位未婚青年见面的,如果他们没有婚约的话。”
欧也妮的眉毛轻轻收了一下,立刻就放开了,已经开始眼花的泰伊古太太没有发现这一点:“泰伊古太太,自从爸爸走后,这是我与特。蓬风先生第一次见面。”
泰伊古太太发现欧也妮语气有些冷淡,站起身严肃的向她说:“小姐,做为您的家庭教师,我希望能够尽量避免任何可能伤害您名誉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