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私底下提起过,家里给父亲准备的厚漆棺木,他出征之前,自己看过满意才走。
谁能想到,谢家最先走的,是未出世的小侄儿;其次走的,是嫂嫂。
“嫂嫂才二十一岁。”
被她抓着蒙住眼睛的手掌蜷了下,似乎在摸索她的眼眶,查探她有没有流泪。
“别摸了,没哭。”谢明裳按住他手背,他的手盖着眼睛。
“当面忍着没哭,等人走了更没什么好哭的。哭给谁看。”
但覆盖她眼睛的手还是动了动,四处摸索。
萧挽风替嘴硬的小娘子抹去眼角渗泪,“哭得没停过。”
“……”谢明裳着恼起来,甩开他的手,披风裹住头脸,动也不动地坐在台阶上。
裹着头脸不出声地闷哭一场,披风里闷得喘不过气,她唰的掀开披风,扔去旁边。
身侧又扔来一个斗篷,比披风更宽大厚实,把她从头到脚罩在里头。
谢明裳鼻尖通红,抓着斗篷恼道:“跟你说别管我了。”
“继续哭你的,当我不在。”
萧挽风并不看她哭得通红的眼角和鼻尖,对着远处天幕道:“斗篷穿好,别着凉。”
谢明裳裹着斗篷无声哭了一场,心底郁气散去不少,耳边听到门外的交谈声。阿兄谢琅赶来了。
谢琅此刻已恢复镇定神色,并不走近,站在院门下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谢明裳一眼看见阿兄手里攥的嫂嫂遗信。
她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挪。
萧挽风的轮椅被顾淮推动,她注视着谢琅当先引路,严陆卿跟随,四人消失在院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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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推着轮椅,四人去一处僻静厢房中。谢琅关闭门窗,并不展示手中遗信,却回身拜倒。
行的是叩拜大礼,就连轮椅后持刀守卫的顾淮都吃了一惊。
萧挽风盯着谢琅反常的举动:“平日不见谢郎如此客气。”
谢琅大礼不起:“殿下三月奉诏入京,长居京城,安然若素。琅冷眼旁观数月,心中亦暗有揣测。斗胆敢问殿下,这次入京,只想做个富贵闲王?”
萧挽风并不接他的话:“富贵闲王,有何不好?”
“若殿下此行入京,只想做个富贵闲王,琅拜完便出去;若殿下另有大志,琅不才,愿自荐辅佐。”
萧挽风:“你愿辅佐什么,说清楚。”
这句话说得并不客气。谢琅踌躇片刻,再度拜下,这回答得斩钉截铁,毫无迟疑:“天子失道,琅愿辅佐明主。”
一句十字,掷地有声。
萧挽风听罢,却没有急于回应。站坐着四人的厢房里寂然无声。隔良久,他才扯了下唇角。
“你父亲谢崇山听到这句,会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