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老家议亲。五娘不肯去。”
宁可出家也不肯应下……
谢明裳点点头,“知道了。母亲待会儿先别进屋,让我和五娘单独谈谈。”
谢家提前遣人知会过了,谢玉翘今日见面时显得平静。
她穿一身修行居士常见的素布衣裙,粉黛不施,连个耳坠子也未戴,素净的耳垂显露出耳洞,手里握着经卷。
“劳烦大伯母又来探望。”谢玉翘镇定地起身打招呼:“上回玉翘失了分寸——明珠儿?!”
今日的来客叫她大感意外。谢玉翘吃惊地连尾音都上扬,啪嗒,经文落在桌上。
“是我。今日端仪郡主接我出城上香,听闻你也在白塔寺,过来看看你。”谢明裳说话间解下蓑衣,随手扔在地上,走近五娘身侧。
身后传来细微声响。
谢夫人在小庭院里撑伞站着,果然未进门,冲屋里的女儿微微一点头,两位陪房妈妈上前把房门关上了。
屋里再无外人,谢明裳说话也不再客套,直截了当问:“把你送回乡下议亲,是二婶婶的意思?还是二叔的意思?亦或是你家爷娘两个共同的意思?”
谢玉翘听到“送回乡下议亲”六个字,强撑的外表体面登时被戳破个大洞,泪珠滚滚落下。
“我不知道!”她捂着脸哽咽一声。
姐妹两个入宫一场结下的患难情谊,远胜过之前五年不咸不淡的相处。谢玉翘在明裳面前并不隐瞒什么。
“我娘说是父亲的意思,父亲嫌弃我嫁不出去,又闹了一场入宫出宫,成了京城里人家挂在嘴边的谈资,父亲出门觉得丢人。”
“我不信,私下里去问父亲。我父亲说我娘自己拿的主意,他并不想送我回乡下嫁了,但拧不过娘嫌弃我,他也没法子。”
“我……我何曾想惹爷娘嫌弃?我在家里待得实在受不了了,便想着索性出家图个清静。谁知……谁知……”
谢玉翘泪汪汪地说:“方丈也嫌弃我,不肯渡我入佛门!”
这一下可真是伤心处催动肝肠,她抓着谢明裳的手,形象全无地大哭起来。
谢明裳啼笑皆非,想起知客僧大和尚说的那句“门窄,硬往里钻。”
“佛门取的是心灯向佛之人。你满身纠葛不尽的尘缘,哪里是真的想出家,分明只想从一处逃去另一处躲着。方丈不肯渡你,又哪会是嫌弃你呢。不想你后悔罢了。”
谢玉翘捂着脸哭个不住,边哭边嚷嚷:“就是嫌弃!谁都嫌弃我,呜……”
“谁说的。”谢明裳抬手拍她哭得一耸一耸的肩膀,放软声音哄她:
“你再想想。我嫌弃你就不来看你了。我娘嫌弃你也就不会三番五次来劝你回家了。‘谁都嫌弃我’,你再想想这句气话真不真。”
谢玉翘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一阵,人反倒痛快了些,哭声渐渐止住了。
她哪里不知自己说的那句是气话呢。
但她心底气苦的,是从前只以为自己不得亲娘疼爱,父亲性子温和,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她这女儿的。
谁知从娘嘴里听出那句“你爹嫌你丢人,埋怨你让他出门抬不起头,催着我把你送回乡下嫁了”。
父亲却又矢口否认,说是她娘的主意,倒栽赃在他身上。
叫她不知该信哪边说的真话,哪边对她谎言。
想起一次,心里就仿佛被尖刀扎过一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