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怨最大的,当然是为首的章司仪了。年纪长,心思深,几人以她马首是瞻。怎么,我当面告状,殿下能替我除了她?宫里调派来的女官,殿下打狗不看背后的主子?”
萧挽风的视线从窗外的合欢树荫转过来,不置可否。
“吃饱了?回去歇着。”
顾淮进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谢明裳往书房门外走出几步,忽地回头,唇角嘲讽地翘了翘:
“但这座河间王府里和我仇怨最大的,哪是她们几个,分明是殿下啊。寥寥几句言语,拨动后院的女子们互恨互斗,殿下坐在场下闲看热闹,心情可舒爽了?”
书房里没有动静。
萧挽风坐在长桌后听着。
这不是他第一回被谢明裳当面嘲讽了。或许早有准备,他望过来的目光波澜不兴,仿佛山雨欲来前的暴风眼的宁静,右手缓缓摩挲着左拇指的铁扳指。
谢明裳心里微微一跳,升起古怪的直觉。再撩拨两句,面前这份伪装的风平浪静就要掀起,露出底下噬人的爪牙来。
她转身便走。
顾淮只把她送出小院窄门,在门外等着送她的却是顾沛。
“六娘子。”顾沛叹着气说:“殿下心情不好,少说两句惹他吧。天都黑了,阿兄奉命大晚上的罚人,下手轻了重了都不妥当。”
河间王心情不痛快,王府晚上再次动刑,对于谢明裳来说,倒像等候的靴子落了地。
她早就觉得,沐浴后的浅淡皂角清香不适合河间王,跟他这个人的感觉十分不搭。
晚上下令动刑的举动,跟河间王这个人就很搭配了。
谢明裳又把身上微乱的衣裙皱褶压平,腰间系着的玉佩穗子打理整齐,把浓黑发髻间的两把玉梳抿了抿,做好直面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平静问了句:
“打谁。”
她居住五日的敞阔庭院里,十来个石灯座和周围廊子悬挂的灯笼尽数点亮。
顾淮站在庭院中央,沉声喝道:
“奉主上谕令,四位女官看顾谢六娘子不力,犯失职之罪。每人杖十。”
四名女官从各自屋里被拖出庭院,两两分组地趴在长凳上,布巾堵了嘴。
这次责罚用的不是军棍,而是内院罚人常见的木杖。
谢明裳穿过庭院时,杖行刚刚开始,亲兵开始计数:“一”,“二”……
她迎面看见朱红惜凶狠的视线。如果人不被压在木凳上,必定扑上来撕她的脸。
这也是一头表面伪装得宁和雅淡的恶兽。
撕开外表那层驯化的温婉伪装,便能露出底下的狰狞爪牙来。
河间王府后院有这几个蹲守着,还好五娘没跟来。以谢玉翘的软性子,三五日就被这些恶兽们吞吃得骨头都不剩。
谢明裳脚步丝毫不停地穿过庭院,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沉闷击打声。
计数声不停歇:“四”,“五”,“六”……
河间王没当场把她拖出去打死,多活了一天,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