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胸前别着一支钢笔,咯吱窝底下夹着一个笔记本,他只是点点头,但看得出来其他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这位是市里的徐领导,你们该干嘛干嘛。”
曹经理一听市里的,还是姓徐,就知道应该是自己早前听到风声那位,据说是转业回来的,手段十分了得,雷厉风行,谁都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前几天有家商店还被查出计划量造假的事。
他心头惴惴不安,领导还没进店,他小腿已经有点软了。
一行人走在前面,鱼贯而入,徐文丽一抬头,眼睛就亮起来,“徐同志今天来买菜?”
“你要什么让文明给你捎回去就成,怎么还亲自来了呀。”
本就没几个顾客的菜站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舒文明都替自己这傻老婆捏把汗,大姐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形好不好,人家穿得这么板正像是亲自来买菜的人吗?
曹经理真是被自己这缺心眼的职工给气死了,什么时候了她还想冒头,他这几天强调要亲和,要态度好,可没说让她直接巴结领导啊!
他把眼睛一瞪,凶道:“徐文丽,说什么呢!”
谁知那领导却笑起来,笑得仿佛春天的花都开了:“文丽在这儿上班啊,文明呢?”
“喏,他在那边,舒文明,徐同志找你呢!”
舒文明满头黑线,他老婆的脑子可能真的缺根筋。
而曹经理则是一脸懵逼:啥情况?这徐文丽还认识这个领导?敢情人家不是巴结,是真的熟人啊!
“前几天才一起打牌的,怎么今天这么见外。”
徐文丽继续大声说,很难不让人怀疑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徐端摆了摆手,“今天是工作嘛,你们做的是什么岗位,文明的手怎么了?”
舒文明因为经常干脏活累活,大冬天的手关节长满冻疮,一开春就皲裂,口子大得能看见里头红彤彤的肉。同样的,他脚下穿的布鞋也早就湿透了,一双脚在里面泡一天,回家皮子都是又白又皱的,不臭才怪。
“我记得你们这样的工种是有劳保手套和水靴发放的,怎么你的呢?”
徐端看了看其他人手上和脚底下都有,唯独舒文明和另外两个临时工没有,顿时脸色就有点冷。
曹经理额头冒汗,他做的账里每年是有临时工劳保用品支出这一项的,甚至还让他们“领取”签字了,但……东西被他送给小舅子了呀!
不用徐端说什么,他带来的人就翻开账本看起来,还有人去询问其它员工,什么时候发的劳保用品,发了多少。
事发突然,曹经理想统一口径都来不及,大家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老实说呗。
于是,结果很快出来,“同样的无产阶级劳动者,正式工有,临时工就没有,但在领取单上却是所有人都签过字?”
徐端静静地看着店内一角,压根没看曹经理一眼,他却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吭吭哧哧说:“这这……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忘记给他们了,那天事情多就忘了,现在还在仓库放着呢,我待会儿立马拿给他们,对不住啊三位同志,是我失职了。”
三个临时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低着头。
而徐端也没纠结这个事,似乎是轻而易举接受了他这个说法:“希望这样的事不要再有第二次,所有劳动者地位都是平等的,都需要劳动保护。”
话虽如此,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曹经理脸上的汗就没干过,一会儿这里不对,一会儿那里有问题,偏偏还不是别人找茬,是真的有问题!
以前上面来人只是走个过场,他没当回事,现在来个较真的,他这不就碰枪口上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