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城松了手,站在旁边观看。
姜皙将床单展开,用力一挥,手法生疏,但也有模有样。先把离她近的这头一点点捋好,再爬去床上,抻远头的布料。
她跪趴在床上,低头理床单,头发沿脖颈垂落下去,露出吊带后大片背部肌肤,白玉一般。小小的肩胛骨轻轻耸动着。因趴着的姿势,白色沾血的短裤包紧在臀上,绷出一道圆润隆起的线条;衬得腰肢愈发纤细。
隔间里空气燥热,许城突觉眼神无处安放,大步离去。
姜皙把床单铺完,发现许城带走了脏床单和凉席。
她头皮发麻,赶紧冲去卫生间。
许城光脚蹲在早已打湿的席子上,正拿刷子刷着污渍;泡沫涌动中,痕迹早已淡去。一旁,水龙头正哗哗放水,桶里泡着床单。
姜皙窘得半天说不出话,咕哝一声谢谢,又说:“……我可以自己洗的。”
许城用力刷着凉席,没搭理她。等转身拧床单时,看一眼她细细的手杆,说:“就你那手,麻杆一样。得了吧。”
又道:“再说,女生这种时候,不是不能碰冷水么?”
姜皙确实肚子很痛,问:“你怎么知道?”
许城被问得噎了一下:“是个人都知道吧?”
许城不知道的是,姜皙并没有像他一样正常地在学校接受教育,和各种各样的男女生相处,能正确理解人际关系和常识。
她从小和姜添一起塞在特殊学校,全是社会边缘的自闭症、痴呆、精神病患者、盲人聋哑人。很多常识,她不理解,也不懂。
姜皙站在船廊上想了好久,猜想或许是方筱舒告诉他的。他们关系应该很亲密,才会讲这些东西。
她小声问:“放假了这么久,方筱舒不来找你玩吗?”
许城没讲话。
原本无虞的心境,骤然卷起乌云。
许城陡然间厌恶起自己。方筱舒,方信平,那么多人死得那么惨,他却在莫名其妙替她洗着血床单。
他垂着头冲洗凉席,姜皙没看见他突然沉郁的脸色,继续问:“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你能不能闭嘴了滚出去。”他没抬头,冷声说。
姜皙吓一跳,怔怔半刻,一下子转身走了。
门口她的影子挪去,上午的太阳穿透云层,照进来,反射得许城眼睛痛。
他猛力刷着凉席,刺啦直响,刷着刷着,突然把刷子往地上狠狠一砸。
肥皂泡,水珠,乱溅开去。
床单冷漠地挂上晾衣绳;席子粗暴地铺晾在甲板上;
那之后,他们俩整整一个星期没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