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合十道:“魏公以居士身份独坐禅堂,每日仅受一餐,余时不见外客。“
高太后也是修佛之人,当然知道打禅七是何等的修行方式。
一个人独自在一个佛堂里坐禅七七四十九天,其中不接受任何外界的消息,此心之诚换了自己都做不到。
主持徐徐道:“人有八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
“只要断去前六识,便不能入末那识。打七也是打末那识。”
“人之作念都是末那识动其,这也是善恶高低作怪之由来,华严经有云,起心动念惊动十方神煞。而前七识最后皆作阿赖耶识,明心见性后便成宝藏。”
高太后道:“老身平日观香三个时辰都难,章卿能坐禅七七四十九天,倒是佩服。今日已是第几日了?”
“第三天。”
高太后点点头,这一次若没见到章越,她真可谓是颜面尽失。
“章卿既是打七坐禅,那么与辽谈判之事,当交待给何人?此时此刻,实容不得了。”
高太后与张茂则言语。
“章卿在哪,老身亲自问询。”
……
雪压松枝,佛堂幽寂。
住持不敢违逆太后懿旨,只得引凤驾轻移至偏院深处。
这个佛堂位于定力寺的极偏之处。
现在孤零零的佛堂矗立雪中,门窗紧闭,仅留一掌宽的窗格递送饮食。
高太后驻足门前,凤眸微眯:“若是不慎走水,魏公也不出来么?“
住持合十低诵佛号,不敢作答。
太后轻叹,张茂则会意,立即命人拆去门板。高太后摆手止住欲随行的侍从,独自持烛步入。烛光摇曳中,但见一袭僧袍的章越盘坐蒲团,双目紧闭如入定老僧,对周遭动静恍若未觉。
高太后驻足在旁,缓缓道:“国家危难,老身不得不打搅章卿清修参禅了。”
太后声音在空寂的堂内格外清晰。
却见章越缓缓睁开眼睛,眼见高太后在旁突是一愣,旋即拜倒在地:“不知太后亲临,臣有失远迎,还请太后恕罪。”
随侍忙搬来坐具,添烛奉茶。高太后凝视章越消瘦的面容,由衷道:“卿能舍富贵修禅七,着实令老身钦佩。“
这话绝非客套,想那大理国君尚能弃位出家,而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重臣,竟真能淡看荣华。
章越恭敬道:“太后明鉴,臣所修不过皮毛。虽闭关于方寸之地,却难降伏心中妄念,实在惭愧。“
“哦?“太后凤眉微挑,“那侍中因何心乱?“这一声“侍中“的称呼,令章越心头凛然。
旋即章越道:“臣自小读书是孔孟之道,说实话有些书生的几分执拗气及不切实际的抱负,后到了西北领兵时,以申韩之法治军,又学得法家霸道。”
高太后摇头道:“法家之道,终究不是正途。”
章越道:“太后明鉴,后臣再度回到朝堂上时,见新法太急太苛,故在先帝面前有‘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达’之说。”
“变法乃自上而下,以身使臂,以臂使掌,以掌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