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薛淮本人,他能畏罪自尽最好,若是不敢赴死,以他过去展现的处事能力和如今在朝中的处境,他应该没有能力扭转局势。
薛淮冷眼望着道旁的建筑,开始思考更深一层的问题。
谁是幕后设局之人?
从时间进程分析,今年夏汛泛滥之时,幕后黑手就有意拉薛淮入局,也就是说对方当时就预见天子会彻查此事,这说明他肯定是十分了解天子心思的近臣,其次他需要用薛明章转移视线,达到掩盖真正元凶的目的。
前任扬州知府是何许人也?
薛淮脑海中浮现“韩翊”二字,此人如今是带罪之身,好像被关押在刑部大牢,源于今年扬州府防洪不利。
莫非设局者就是为了保住这个韩翊?
薛淮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原因很简单,扬州知府虽非可有可无的小虾米,但薛淮记忆中的韩翊年过五旬,这个年纪还是四品知府,他基本没有希望进入中枢,这说明他要么朝中无人,要么在派系中的地位不高。
如此人物,值得设局者费尽心思,耗费数月时间只为帮他脱罪?
更不必说薛明章生前是天子器重的股肱之臣,又有英年早逝不能全君臣之义的遗憾,用他来转移视线就不怕天子雷霆震怒?
简而言之,薛淮面前浮现的依然只是冰山一角。
或许陈泉知道一些内幕,但他显然只是最外围的棋子,薛淮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他必须要收集足够多的信息,对于整件事的脉络有一个大略的掌握,才会决定第一步如何走。
在此之前,他只能见招拆招,以及提前寻找一些助力。
就在薛淮思索是否立即去一趟沈府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李顺的声音:“少爷,有人在前面相候。”
薛淮抬眼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位面容和煦的中年男人,身后还有两名小厮,此刻整齐地看着薛淮。
李顺侧身,低声提示道:“少爷,那是大司空府上的许管家。”
大司空?
薛淮心中一动,旋即施施然下马。
此处距离大雍坊不远,乃是入坊必经之路。
那三人迎上前来,中年男人行礼道:“见过薛编修,小人许成,奉大司空之命,请薛编修过府一叙。”
他的态度颇为谦卑,似乎生怕薛淮不答应,这倒也能理解,毕竟薛淮冷硬孤僻的脾气人尽皆知,以往他极少会主动登门拜望那位工部尚书薛明纶。
李顺面露忧色,他自然清楚自家少爷的脾气,万一这次又不留情面地拒绝对方,恐怕传出去会更加难听。
然而两人都没有想到,薛淮平静地回道:“大司空有命,薛淮岂敢不从?还请许管家头前带路。”
许成连忙满脸堆笑道:“遵命,薛编修请。”
尚书府坐落安定坊北隅,与大雍坊仅两街之隔。
众人走了约莫一刻多钟,一座恢弘大气的府邸出现在眼前,但见三间五架黑漆锡环大门,门钉七行五列,两侧是磨砖对缝清水墙,檐下施万字纹砖雕腰线,东南角开仪门供车马进出。
许成引薛淮穿侧门、过垂花门、经抱厦游廊入正厅承运堂。
薛淮一路目不斜视,稳步而行。
正厅内,工部尚书薛明纶端坐主位,目光温煦落向那个被他称作“吾家千里驹也”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