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绘虽然这般说,可还是将披在身上软和温暖的狐裘又紧了紧,走到长案之后,靠着凭几坐了下来。
可心底隐隐的不安,却还是让她没法安心。
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他吗。
可分明自己已经得到了,又为什么会不安呢。
裴明绘手臂交叠搁在凭几的曲栏上,多日的病让她清减了许多,原本微微圆润的面庞业已有尖尖的下巴,她将下巴搁在手臂之上,看上去若有所思,实际上却在发着呆。
恍然,她似乎明白了。
她的脑袋歪向了一边,轻轻地靠在胳膊上,目光看向袅袅升起檀香的错金博山炉,看着那泛开来的香雾,瞳眸也渐渐涣散开来。
名分。
众人虽说都不知情,依旧叫她小姐。
只有她知道,她已经不是小姐了,她是裴瑛的情人。
其实就实来说,她怕是连情人都不是,裴瑛只是为了救她,也只是为了救她。
裴瑛将自己论做她的一味药罢了。
他到底是个好哥哥,什么都愿意为妹妹做。
想到这里,裴明绘苦笑出了声。
只可惜了,她却不是个听哥哥话的好妹妹。
她本以为二人再无可能,往后余生也各是在天涯的两端,就算想念,也只是回忆过往那些甜蜜美好的事,却也绝无可能再见真实的彼此。
偏偏绝处逢生,叫她又见到一丝光亮。
裴明绘把头又埋进了臂弯里,狐裘的绒毛是毛绒绒的,在搁着熏香的熏炉上久久地熏了一宿,这馥郁的檀香业已深入到了每一根狐狸毛上了,让她的一呼一吸都感受到了这温暖舒缓的香气。
她知道,裴瑛不可能娶她,她这辈子也不会成为他的夫人,在外人眼里,她依旧是他的乖妹妹。
在她的眼中,裴瑛却已经她心目中的爱人了。
可在裴瑛眼中呢,她又是什么呢?
怕依旧只是一个任性的离经叛道的妹妹罢。
她本就不奢望成为他的夫人的。
只要能长长久久地陪着他,有没有名分,又算什么呢。
*
夜深了,连风雪都安静下来,将原本在屋中守夜的春喜遣去休息后,裴明绘这才出了门,绣履踩在松软的新雪上边,素色的裙摆拂过冰冷的雪粒,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
她走过回廊,穿过月门,停在了裴瑛的院子前。
她的手轻轻地拂在紧闭的院门前,一直过了好久,方才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门。
一切都静悄悄的,连雪也不再落下了。
满地积雪像是枯草,她像走在一片寂静的荒原。
原本该在院子里守夜的婢女仆人也不见了踪影,连原本时时都亮着光的房子也都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