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辩解:“在下初至兰京访友,偶然听闻此处有奇石灵验,这才邀上三五同道至此。此石一个月前突然出现,有如天降,许多人都知晓此事,非独我一人。夫子若不信,可问他们!”
几名少年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沈荔抬指挑开幂篱垂纱,不露声色道:“阁下有些面生,不知是在哪位博士手下受经?”
何生见她是位年少的女夫子,只敷衍地拱了拱手,对答道:“在下颍阳人士,只读过几年县学。”
“颍阳?”
沈荔似是讶然,微微一笑:“久闻颍川学子有半数出于颍阳黄老门下,不知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何生道:“这……黄先生应是身体康健。”
“阁下若真是颍川本地的读书人,怎会不知颍阳县学毁于战乱,前年才重建。县里也并没有一位‘黄老’呢。”
闻言,何生的面色陡然一僵。
果然。
沈荔敛了笑意:“若非心虚,又因何扯谎?”
眼见露了马脚,何生不自觉朝后退了两步,暗自握住袖中短刃。
“拦住他!”
几名太学生反应过来,纷纷围堵住何生的退路。
正僵持间,一阵踏浪溅水的马蹄声如惊雷逼近,惊动众人。
继而弓弦声乍响。
一箭破空,钉入儒生脚下示威;一箭擦着沈荔的鬓发,直取何生的臂膀。
沈荔微微睁大双眸,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何生捂着受伤的手臂,目眦欲裂,仿佛见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不由撞开拦路之人,扭头就往密林中跑。
“站住……”
此人事关十数名太学生的清白,沈荔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下意识拽住疑犯的袖袍。
何生却是反手一挣,只闻“刺啦”一阵尖锐的裂帛声,宽大儒服袖袍竟应声而断,露出半条赤裸的手臂。
沈荔离得近,一眼就瞥见了何生小臂上的一块醒目伤疤。
像是陈年烫伤,为了遮掩什么东西似的,将那处皮肉烫得模糊可怖。
凹凸不平的伤痕边缘还残留着两笔未盖住的黑色印记,形似剪刀,又似燕尾……
沈荔瞳仁一缩,几欲不能呼吸。
尘封多年的记忆霎时呼啸而来。
她仿佛又看到十一年前那场浸透了鲜血的大雪:车裂马亡,遍地尸骸,山匪手中的刀刃刺穿母亲的身体,寒光映亮血月,也照亮了那人手背上的燕子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