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阵哄笑,谢老夫人摸了摸纤云脑袋顶,笑道:“好,明儿个老祖母就与你打一对儿。”
说完朝着停云道:“这个,是你纤云妹妹,难为世事倒比书上巧,以后咱们屋里头,两个云儿来。”
又与崔婉交代道:“她是观照真人的授篆童子,叫停云。”
一边说着话,丫鬟婆子们簇拥着老太太往里,崔婉跟在身侧,笑道:“确是巧事,问小菩萨,是哪个停呢。”
谢老夫人且记着观照道人那话“彩云虽好时时散,明月固圆日日缺”,这要答与崔婉,方外之人随口话,求个千秋罢了,勿要太过讲究。
停云抢先道:“是五柳先生的停,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师傅说我去山上的时候,下着雨,恰她思亲念友,就这么喊我。”
她本不怯生,底下一众丫鬟女使有意相哄,再看崔婉笑意温和,果真有个自己一般的姑娘家,心中开怀,半点不怕人。
说完一转头,将髻上铃铛摇的大珠小珠落玉盘,望着纤云问,“你又是哪个云呢?”
“没有两个云,是哪个纤,娘亲说是哪个就是哪个。”谢熙反多有生分,时时打量,不肯与停云亲近。
停云正欲辩驳,一行人过了门槛踩到回廊上,她见院子里一棵老树,主干有小儿合抱那么粗。
往上些,树冠虬髯伸向四方,翠色如盖,几乎倾住半个门前迎客园,枝叶之间,红果粒粒,上悬下垂,丰硕热闹。
她认识这是石榴果,只是秋日早尽,山间石榴果都掉光了,叶子也只剩下昏黄枯叶。
停云奇怪道:“为什么这树上果子还这么多呢,咱们观子旁出了柿子,别的早没了。”
那头拉着崔婉的谢熙与自己娘亲大声宣布,“她定不是个菩萨,她连灯笼都不认得啦。”
身旁女使忙笑着道:“小娘子认错了,那不是果子。是冬日来了,树上光秃秃的不中看,咱们闲着堆了灯笼上去玩。”
饶是午后,冬日间的太阳也只得温温吞吞,并不十分明亮,停云仔细看过,仍觉那树上应该是挂满了果子才对。
石榴果子上斑痕点点,裂口丝丝,有些还能看见虫子爬过的痕迹,哪有人能把锦缎堆成这般像果子。
停云道:“灯笼都是一样色的,我怎么看上头乱七八糟的。”
几个丫鬟齐齐捂嘴笑,道:“底下比着谁手巧,缎子堆了底色,拿丝线绣得呀,树上叶子也是一般做的呢。”
谢老夫人笑道:“她从山上来,自是不知宅里头物事,看的多了,自然就认识了。”
世家望族,宅院都是祖上代代往下传,那树自种下去,就没挪过窝,跟主家一般得仆妇好生侍弄,哪有不壮的。
又为着年节喜庆,少不得挂红披绿,一日日一年年攒下来,竟能在冬日置上满树果。
说靡费,丝线碎布能值几文银钱,说寻常,枝繁叶茂尽是物力人工。
回廊走尽数步,眼看要过垂花厅门,停云还频频回顾,怎么也瞧不出那树上东西是个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