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听到这句,目光饶有兴趣,“既然作诗对锄奸无用,那何为有用?”
谢少陵并不答,语气不紧不慢:“若想知道,得先看你配不配听。”
公子微挑眉:“哦?”
谢少陵眸光透出锋锐,“先答我一问。”
“有何问题?”
“你识不识,我临的是谁的字?”
说罢谢少陵稍顿一下,讥诮地说:“若不识得,便是瞎子。”
在场的举子皆知谢少陵崇敬鸿胪寺卿秦子衿,模仿秦子衿的颜体仿得精妙绝伦。
公子拢拢狐裘衣领,淡淡评价:“拙劣至极的颜体。”
室内鸦雀无声。
“好!”
谢少陵嗤笑一声,步步紧逼道:“既然公子如此眼高于顶,不如请公子在南墙题诗,让谢某心服口服。”
“题诗就不必了。”
公子抬手抚过笔架,挑了一支秃毫的狼毫笔,顿了一下,又将笔换到左手,不拘一格地蘸了残茶,运腕竟在桌案上挥洒自如。
茶渍随腕力深浅显出枯润变化,笔在他指间如利剑出鞘,横如朔漠孤烟,竖似天山雪崩,最后一钩挑起时,桌案竟“铿”地发出沉闷声响。
一个“瑜”字赫然显现。
公子写罢,随手掷了笔,“开开眼倒是可以。”
谢少陵垂目紧紧盯着桌案字迹,本是想逼迫公子题诗,却没想到真正地开了眼。
他临摹秦子衿的颜体多年,深得精髓,可眼前这个字,竟比秦子衿的字更多三分气魄。
这不过是对方用残茶信手拈来的一个字,竟让他得意的书法,此刻黯然失色。
十二岁遍临历代碑帖,骄矜如他,从不信有人能在书法上压他一头。
可此刻,他的指尖紧紧地扣住折扇,手背青筋凸起,用力到了极致。
他喉头发涩,半晌才压下心头躁意,哑声笑了一声,“今日,倒是真开了眼。”
公子睨他一眼,似是讥诮地道:“不过戏谑涂鸦之作,何足挂齿?”
谢少陵定定地盯着他,沉默无语。
良久后,他回到东阁门口关上门,将一众望眼欲穿的举子关在门外。
“公子贵姓?”
谢少陵再次回到房间,敛去笑意,神态一本正经。
公子不假思索,吐出一个字来,“梅。”
“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