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晚点,快一点了才到?。
车门一打开,下来的几乎全是扛着?行李,风尘仆仆返城归来的知?青,有单身一人的,也有拖家带口的。
周六,家人来接得不多,电车站牌前?,人头攒动,挤满了人。
邱秋三人举着?牌子,立在人群中。
好一会儿?,眼看人都走完了,方有一个青年?,一手架着?一位老人,缓步走了出来。
“爸、妈,”夏文柏不敢置信地看着?过分苍老、一副病弱的父母,“爸——妈——三弟——”
夏文柏踉跄着?奔过去,一把?抱住三人,号啕大哭。
邱秋扭开头,不敢看。
任章华等?了会儿?,见四人情绪平和?了些,才抹把?脸,带着邱秋上前自我介绍,接过三人的行李,往回?走。
路上,夏忠国强忍悲伤,向邱秋、任章华打听了不少夏盈盈在学校的事。
车子到?了陆家浜路,在房子门前?停下,任章华帮忙提着?行李,邱秋从后车厢里抱出一个纸箱(里面装有两罐奶粉,两瓶麦乳精,五斤挂面,两斤鸡蛋,一包红糖,同学们凑钱买的),随一家人往楼上走。
走过吱嘎作响又窄又暗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一间朝北的起居室,七八个平方米,两扇朝北开的窗,因为?树荫的遮挡,不怎么透光。
屋里放了张高低床,看上面用各种碎花布拼接的床帘,不难猜出,那是夏盈盈放假回?来的住处。
除了一张双层床,一张可支起的小圆桌,两把?高凳,一个单开门书柜,三个撂起来的樟木箱,屋里再无其他。
做饭的煤球炉子放在门外的楼梯转角上,炉旁是一个带锁的旧橱柜,和?一小撂煤球,一小筐引火的碎木片。
屋里屋外收拾得很干净,小圆桌的玻璃板下,压着?几张照片,有一张全家福,三张兄妹俩的合影,还有五张夏盈盈不同时期的单人照,及两张大合影,那是2月17日,出发去前?线时,大家站在教学楼前?拍的,另一张是在机厂照的。
这两张合影,是任章华得知?夏盈盈牺牲后,过来通知?夏文柏时,带来的。
看着?这两张照片,夏妈妈再次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邱秋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语言是那么匮乏,劝人的话?,她愣是想?不起一句,好似说什么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任章华下楼去国营饭店,买了几碗面端上来,劝着?人吃了点,二人便?逃一般告辞出来了。
出来前?,邱秋偷偷放了个信封在床头,里面是她用侨汇券跟人换的五十斤粮票,两斤油票,两斤肉票,几张布票,几张棉花票,十张工业券。
坐在车上,邱秋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敲了敲,扭头道:“夏爸爸的工作落实?了吗?房子能收回?吗?”
“房子收回?的可能性不大。工作的话?,要看原单位。咱们医院研究所,倒是可以提供一个职位,我倾向于夏文柏。”
夏文柏便?是医学知?识扎实?,进了研究所,也要从基层做起,没资历、没学历,短时间?内很难再进一步。
邱秋不赞同道:“夏爸爸的补偿金应该不少,这样的话?,不如让他重新入学,把?剩下的学业完成。”
任章华一愣,随即点点头:“让他们一家先缓缓,过两天我再过来,跟他们说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