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传入大脑的是那难以描述的气味。
腐败的臭气,屎尿的臭气……本应每天都该清理出来的、街道两边的污水渠此时堆满了秽物。
随着她一步步走下坡,古怪的味道仿若丝丝缕缕的细线,水流般顺着鼻腔钻进胸腹,慢慢形成一层仿佛能阻碍呼吸的薄膜。
菲丽丝走出的每一步都要相当小心,试图让自己避开那些流淌在石板缝中的污水,却在猝不及防下看到一只伸出的手。
那是一只格外苍白的手,倒扣在石板路上。
由于颜色太白,倒是显得指甲里的脏污更加明显。
她见过这种惨白到发青的皮肤。
在殡仪馆中,她送走外祖母的时候,那从布料下露出的皮肤也是这样……
“不要看。”
就在菲丽丝的视线不自觉地顺着那只惨白的手臂往上看时,一只枯瘦的手挡住了她的视线,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的同时顺便也把她的兜帽往下拽了拽。
“好孩子,不要抬头。”
老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用的依然是与之前一般平缓而温和的语调,只有按在头侧的力道十分明显。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菲丽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顺从着那股力道低下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脚尖前那一块块灰色的石板上。
她没有再抬头,可周围的声音还是如实传到耳中。
各种各样的哭泣声隔着门板传到街道上,虚虚实实让人听不清他们都在说什么。但比起那破碎的声音,更清晰的是高昂尖利的争吵和怒骂声。
她听到有人为谁该去把屋中的尸体抬走而争吵,也听到重物被扔到不远处的沉闷响声,还有抬尸人讨价还价的声音……而更多、更刺耳的,是那些来自亡者的声音。
“……好痛……”
“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
“圣母……圣母在上…………求求您……”
也许是在下城区死去的人比上面更多,即使她不去看,也能听到那些似有如无的低喃在耳边徘徊。
“怎、怎么会有这么多……”
派勒乌索教授的声音里都带上一点颤音,听上去像是靠得更近了些:“太多了……前两天还不是这样,怎么会突然死了这么多人……”
恐惧和不安从声音中逐渐扩散开,一种由外侵入的冰冷感几乎要将身体完全吞没。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菲丽丝的呼吸还是不可控制地变得急促起来,握着胸前暗兜的手已经变得冰凉。
仿佛察觉到她的不安,那只原本按在头侧的手慢慢移动向下。
这突兀的动作当即让菲丽丝寒毛卓竖。就在她即将使力挣开时,那只手却只是轻轻捂住她右边的耳朵。
“没关系,好孩子,我们就快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