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么努力,她便放了心,倒不是怕张木生听她的法子没长高,她是怕自己打赌输了,得赔人家一百文,她压根不想赔。
林秀水偷偷地看,悄悄地走了,顺手摸一把矮墙上趴着的狸花猫。
离二月十五花朝节还有两日,街上挑花担的人多了起来,卖杏花、迎春、瑞香,也有卖五色彩纸,红绸缎的,绑在在树上,叫赏红。
另有卖树种、花种,供人买下去栽种,也有卖团扇叫小娘子买去扑蝶的。
林秀水在上林塘没见过这样的热闹,每逢花朝节就是扯点红布头,挂在树上,最多再到山野里走走。
她一路走,一路瞧,进了成衣铺,不免要问顾娘子,“娘子,我瞧外头彩帛铺都在裁红绸缎,我们要不要裁?”
“不裁,”顾娘子刮刮香炉盖子,抬眼看林秀水,“怎么,你不过花朝节?我可没有非要压着人做活,那日你们只管自己去逛,不用来铺子里。”
她才不想开门,花朝节边上是西湖香讯,她要带儿女去昭庆寺上香。
林秀水原以为自己那日要熨红布,倒是没想到不用上工,立即喜形于色。
“瞧你乐的,”顾娘子走出来,朝后院去,“你那条百褶裙熨没熨好?人家李娘子想穿这条过花朝节,我可跟她夸口过了。”
“快了,还差再整熨两遍,上头的褶痕我全烫平了,”林秀水小跑两步跟上,“花朝节穿指定没问题。”
顾娘子停了脚步,她说:“那我晚些给你批领抹,你先熨平再说,过了十五,还有批新布。”
“阿俏,你先别走,”顾娘子走到拐角处,喊住林秀水,“你同我上楼去,我有一箱丝绵兜你帮我一道拿下来。”
林秀水帮忙搬下来,有点好奇,“到了春二月,还要翻丝绵做袄子不成?”
“做什么袄子,”顾娘子蹲下来翻开箱子,看一看丝绵兜,这批丝绵不错,只上头还有些碎屑没挑。
她跟林秀水说:“边上白衣铺接了横喜的活,丝绵不够多。”
“横喜是市语,你日后听见别乱问,这是人家出白丧。”
林秀水了然点头,这各行有各行的市语,也称行话,横喜是接丧事生意。
而用丝绵兜是桑青镇的习俗,这个桑蚕市镇,丧事和喜事都离不开蚕和丝绵,如办丧盖棺前,子女两人一起扯丝绵兜,盖在去世的人身上,丝绵盖得越多越体面,这叫扯蚕花挨子。
桑青镇还要在去世的人手里塞两颗蚕茧,让他们若有在天之灵,保佑蚕桑顺利,也叫讨蚕花。
林秀水很清楚,她娘走的时候,她和姨母不顾习俗,扯了很厚的丝绵被。
她低眉,又说道:“娘子要叫人挑拣丝绵的话,不如让我来,我姨母也很会挑丝绵兜,保证不叫他们扯蚕花挨子时有破洞。”
顾娘子说:“正愁找谁,那你便拿去吧,挑好来找我领工钱,这有五十只丝绵兜,按两文一个,给你们一日时间,要费心一点。”
“当然成,”林秀水连忙点头,“会尽快挑完,不会耽误人家的。”
接了这个活,林秀水比自己赚了大钱要高兴,她可算给姨母揽了个好活,赚笔钱,能叫姨母早些还清屋债。
她脚步轻快,跳过门槛,见到小春娥,从腰间小袋里抽出一条面布,递给人家。
她说:“烧炭上我是帮不上你的忙了,我连火也烧不明白,给你做了条包脸布,你挂耳边,肯定不会灰全跑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