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少年身上东拼西凑的兽皮子是怎么回事?她在梦里连完整衣裳都不打算给人一身?
谢明裳眼皮跳了跳,不再往深里想,又取过一只莲蓬,开始剥莲子。
安静的书房里,只有簌簌的细沙声不断。莲蓬的清香逐渐弥漫开来。
谢明裳手里慢腾腾地掰着莲蓬:“地形捏错了怎么办?”
“大致不会错。河套以北这片丘陵我走过。”
“哦。”
“你父亲昨日传回了最新战报。他此刻就在贺兰山以东、河套以北的丘陵地带,和辽东王残部缠斗。这片丘陵地不小,却不知具体在何处。你父亲的战报里未写明。”
“哦。”
萧挽风又道:“你了解谢帅。他果然不肯退兵,传回朝廷的战报请求继续追击。”
谢明裳这回不说“哦”了。她笑出了声。
“父亲故意不写清楚。他怕又来个京城使者,给他第二封退兵令。”
萧挽风侧头盯她一眼。清醒了?
谢明裳侧卧在罗汉榻上,却也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压舱石,怎么会哭?
胡太医给他“正骨归筋”,筋骨被拽开的细微格拉声响听得渗人。也没听他喊一声。
所以,刚才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觉得他会哭,还取来他喜欢的莲蓬,剥莲子哄他?
梦里眉眼八成像他的少年郎,半死不活地躺在雪地里,紧闭眼角一颗颗渗泪,泪珠子不等滚落就冻在脸颊上,下巴上……纵横交错,自己废半天功夫才把人擦干净。
果然是自己梦里杜撰出来的罢?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按上河间王萧挽风的脸呢。
视野里的重影越来越多,谢明裳飞快地眨了下眼。
过去那一夜,真实和梦境的边界互相渗透,她时而入睡时而清醒,其实有些怀疑。
当真是她做的梦么?
还是因为没有服药,癔症发作了?
比方说,面前的男人,浓眉压眼,神色冷峻,坐在窗前不言不语地摆弄沙盘,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政事,眉心拧起,瞧着委实严肃。
换个人在书房相陪,肯定要正襟危坐、满脸肃穆等待召唤的。
所以,昨夜自己和他同车回王府时……
沙沙下雨的凌晨黑夜,自己在马车里躺着,头晕欲裂,烦躁得慌。
真的开口跟他提了那个荒唐的要求?
他还当真照做了?
是不是自己的另一场荒唐梦境?
萧挽风摆弄红黑两色小旗的动作都停下,在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