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了,但警方没有直接证据断定他是蓄意谋杀,检察院只能以故意伤害罪提起公诉,最后法院判了他七年有期徒刑。”
开庭的时候,周言也去了,他就坐在陪审席的第一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刺伤他的那个人的每个微表情。
在法官宣布判决时,那人抬眼看向周言,那对眼睛很小,有点像三角形,薄薄的嘴唇勾起一点嚣张的弧度,只一个眼神就让周言不寒而栗,受过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用口型威胁周言:“你等我出去。”
随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在庭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动作,但就连法官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当时是秋天,二十多度的气温,周言穿着薄毛衣却还是瑟瑟发抖,心脏跳得过于激烈,产生了尖刺般的疼痛。
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学了多年的法律完全起不了作用,而周政安更是被自己奉献一生的事业,以及所谓的正义背刺了。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是没有公平可言的,就算他知道全部真相,也不可能玩过他背后的靠山。
周言无法再相信所学的知识,也不想再给任何人做辩护了,于是向原单位提交了辞呈。
彼时他的抑郁症已经到了重度,即便吞服安眠药也无法睡超过三小时,且每晚都被噩梦缠绕。
不是梦见自己被跟踪,就是梦到爸妈死在他面前。
“那段时间实在太难熬了,我根本吃不下东西,看到食物就想吐,我尝试过自杀,但刚巧被赶来给我送水果的乔雨姗发现了。她把我送去急诊洗了胃,再后来就把我送去精神科医院治疗了。”
楼明叙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有共情能力的人,看悲情电影不会哭,看感人的社会新闻也常常无动于衷,可在听周言叙述他的过去时,楼明叙心如刀绞,痛恨每一个伤害过周言的人。
他甚至产生了很过激的念头,为什么这群人都不能死呢,为什么到最后受伤的永远都是真诚善良的人?
“我之前以为你去看心理医生,是因为没走出父母车祸的阴影。”
楼明叙问周言,“你现在还会做噩梦吗?”
“偶尔,”周言想了想说,“可能两三个月一次,压力比较大的时候会梦到他们。”
“那你当时有查到策划整件事的人是谁吗?”
周言无奈地摇摇头:“我不能完全确定,但我知道检察院里的谭德肯定有问题,这人是我爸的领导,但他和嫌疑人的家属走得很近,还一起喝酒,我手里有他当年嫖娼和收受贿赂的证据,只是举报无门而已,他们这种人人脉都很广的,监察委员会里面也安排了自己人,材料一递交第一时间就销毁了。”
楼明叙觉得谭德这个人有点耳熟,上网一搜,原来这人已经升职成为南城的副市长,楼明叙关注的公众号上曾推送过有关副市长参加国家宪法日主题活动,推动城市绿化工程之类的内容。
一个普通人想要和副市长见一面都很难实现,遑论再收集证据将人送进去了。
如果还想要活着,那么除了学会释怀,好像也别无他法。
“好了,不聊这些了……”周言提醒道,“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不知不觉,竟已经凌晨两点了,四周万籁俱寂,楼明叙点头说好,抬起胳膊把床头的小夜灯给关了。
睡前聊得话题有点沉重,俩人一时间都没能睡着,呼吸声交错响起,一轻一重。
楼明叙用视线反复勾勒黑暗中的轮廓,心中升起一种很单纯的欲望,他想抱抱可怜的失去双亲的周言,但理智又劝他收回这念想,周言一定会觉得很奇怪的,毕竟这会儿他们都没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