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有些迟疑:“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接受庭外和解?”
“庭外和解意味着你们不需要承担公开责任,”陈玦声音冷下来,“这跟我的委托人利益相悖。”
电话那边再次停顿,接着对方试探性地开口:“陈律师,我们至少希望能跟您的证人……”
“你们再试图接触我的证人,就不是谈和解,而是干扰司法公正,”陈玦警告道。
挂断电话,他重新坐回沙发上,顾思意零食吃完了:“听你这个语气,完全不给庭外和解的机会,那案子再打下去,离开庭还有段时间吧,会不会有变故?”
“不会有,庭外和解就没你的零花钱了。”
陈玦解释道。
顾思意举手:“那我双手双脚赞成继续诉讼,不要给他们机会。”
顾思意其实没有陈玦那么在乎正义,他没有见过几个委托人,甚至他认为能庭外和解拿到钱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了。还好他不做律师,不然这个世界上又要多个讼棍了。
——
老布朗的私人办公室里,律师顾问放下电话,神情凝重:“先生,他拒绝了和解,不肯退让一步。”
布朗疲惫靠进椅背:“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律师摇头:“坦白说,事情走到这一步,政府虽然没直接点名,但明显不会出手帮我们,这是割席的表现。现在只能看法庭上的表现,或许还有机会说服法官……不过,”他停顿了下,“陈手里的集体诉讼人数实在太多,现在我们胜诉概率越来越低了。先生,这种集体诉讼案子,我唯一能想到的人选,就是Gordon了。”
布朗沉默了片刻,道:“给Gordon打电话吧,问问他还有没有办法。”
电话接通的时候,Gordon的声音淡漠,甚至带点礼貌的歉意:“布朗先生,我很遗憾,这件事律所已经明确让我回避了。我无法再插手。我最近正在度假中。”
布朗声音压得很低:“私下也不行?你知道这种场合能拿主意的人不多,除了你……我给了你那么多钱!”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Gordon看向新闻画面,最终还是开口:“抱歉,这个案子我帮不上你了。但你们的团队若缺方向,可以提醒他们四点。”
布朗攥紧手机:“你说。”
“第一,先动人数。集体诉讼要靠法官核准清单,你们从医学统计角度拆分病症,把因果最弱的那一批踢出去,原告人数一旦降到两百以下,赔偿模型会整体下调。”
“第二,攻时间轴。陈那边证据链集中在近五年排污,你们把厂区早期的历史排放卷宗打包送进卷宗,让时间跨度拉长,他的因果计算就得重做。”
“第三,拖渠道。环保署还在走行政复查流程,提交交叉管辖申请,把部分争议移进行政法庭,民事法官就得等结果。时间线一拉,你们谈和解就有余地。”
“第四,查原告名单里的‘后期补录’。集体诉讼一旦规模过百,常见漏洞是证人身份核查松动。名单里一旦有人住址和诊疗记录批次不匹配,有偷窃坐牢历史,就会构成其他人的病因链会被整体质疑。我没说他们一定是伪证,只要法庭发现有一例身份存疑。怎么打我不参与,我也不上庭,我还要继续度假,未来几天恐怕无法处理工作,挂了。”
他挂的非常干脆,电话里忙音传来。
律师顾问回道:“先生,Gordon的意思是……我们不必证明他们伪造,只需让法官看到名册有瑕疵,赔偿基准就得重算。再拖一次,对面证据就要补一次。但倘若我们被抓到植入假证人,会直接触刑事。这很严重。”
老布朗面露思索,并未出声回答。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黑鸽从庄园飞到切尔西的白色联排别墅。
从八月中旬到翌年夏天,整整一年,陈玦没再出过英国国境。他很忙,忙得抽不开身。
第一次庭前会议排在九月,答辩状刚送到,他带头重排原告清单,把未成年、病因不明的三十几人剔出去。
十月,案件管理会议那天,下着暴雨,他穿着湿淋淋的冲锋衣进了法庭,脱下衣服里头又是一件整洁西装。陈玦把专家证人压到只剩四组。
十一月到二月,整个律所高速运转,学生不再兼职,他重新找了助手,连着几夜盯在服务器前,只为一份排污峰值图做出时间对齐。
顾思意在此期间参加了世界大学生辩论赛,和不怎么合拍的队友一起参加,小组拿了决赛第二,输给了哈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