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徒北山上没多大变化。
除了苏家跟长冬每次撞上都会你来我往鞠躬作揖互比心虚之外,一切如常。
也不算一切如常,今年的徒北山临冬,氛围比往年要好上许多。
苏家院子后头菜地一块接一块,放射状往外延伸,放眼望去,绿色规模已经颇为可观。
今年住在徒北山的人,有了熬冬的希望,整个人精气神看起来都大为不同。
也是以,徒北山的氛围,显得平静又祥和。
这种氛围,在流放地外城是极少能见到的。
“爹,娘,咱家院后那一片又多了好几块菜园子。”这日苏大从菜园里出来,跟爹娘随口一提。
苏老妇带着女儿媳妇坐堂屋门口,就着天光纳鞋底,闻言叹道,“听霍娘子说半月前又有人被流放过来了,山脚路口旁边多了好几家住户,想来是他们新开的菜地。”
说起这事儿,苏秀儿有些好笑又心酸,“徒北山到处是荒地,只有咱家后面开出一片的菜园子,别的空地没人敢去开荒……都被吓怕了。我跟大嫂二嫂早上去河湾洗衣裳,听李家嫂子说起,现在住在徒北山的都把咱家当了守护神,说是暗地里传遍了,只要挨着咱家,就不会被人欺了去。”
刘月兰无奈道,“何止山脚传遍了,往外都传开了,对面长冬不就是听了消息,从内城跑来这儿搭房子的么,说是在这里住着比城里更安心踏实。”
何大香手里飞针走线,头也不抬,大咧咧的,“嗨,流放到这边来的,除了少数大奸大恶,更多是被连累来的苦命人,觉着这里待着更踏实就来呗,不是啥大事。咱家刚来那会啥都没有,也是慌着怕着过来的……这年头这地儿,普通人想活得安稳些,比登天还难,唉。”
苏老汉蹲廊檐下脱了鞋敲鞋底,昨儿半夜下雨了,往菜园走一圈回来满鞋底的泥,“是这个理,对咱也没啥影响。我瞅着进来的人再多些,咱这周围一片也能成个村子了。到时候乡里乡邻的多,更热闹些。”
“诶唷喂,真是,比担了一天水还累腰……”苏二进门后立刻扶着腰,龇牙咧嘴直抽抽。
正闲唠嗑的一家子见状想起什么,齐声闷笑,“见着长冬了?”
“见着了,路口撞上的,一路跟他鞠躬回来,哎哟,大香,快,给我揉揉,我寻思是不是闪着了。”
何大香怼自家男人一点不客气,“噗!我忙活着呢,让你儿子给你揉去!”
“那俩崽子,搁霍家院儿里呢,我回来时经过往里瞅了眼,四娃子一溜儿坐廊檐下,听书听得正迷。”
苏老汉往那边看了眼,嘴角扬起笑意,“让他们玩儿吧。霍家老弟是个本事的,娃儿们跟他能学学识字认字,挺好。”
“苏安仨小子今年也四五岁了,该学些正经东西了……咱一家子虽然流落到这个地方,但是身边遇上的,都是能人啊。”苏老妇感慨,心头万千庆幸。
或许流放对他们一家来说,也是另一种造化。
比如孙女的异常,若是搁大槐村被人察觉了,定是会将孙女当成异类的。
但是在这里,不管毒老还是断刀大人,都不曾以异样眼光看待甜宝,反而真心以待处处维护设想。
家里几个小子的也沾了光,平日跟毒老看着是疯玩,学到的东西实则不少,霍家先生还给娃子们开小灶。
何尝不是另一种福气?
不管阳光道还是独木桥,只要走出来了,便都是路。
……
霍家院儿里。
堂屋前方寸地儿一椅一桌。
霍子珩念完一段千字文,便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