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湄使眼色让她抱着孩子下去。
云兆玉随手展臂,就把绥绥捞了回来,放在自己大腿上安坐。
绥绥对于云兆玉,有天然的亲近,抽冷子拦腰被抢走,都忘了要吵闹哭叫,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鹌鹑似的乖巧。
云湄气得捏紧了手指,深吸一口冷气,吩咐赵傅母下去跟车,才扭过头来凝视他,咬牙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孩子迟早要认祖归宗的。”云兆玉流畅地从兜里掏出糖,拆了一颗喂给绥绥,期间说道,“难道你要让她流落在外一辈子?”
他没有挑明认谁的祖,归哪处的宗,但从态度来看,仿佛她这厢一经和离,从乔家脱出了籍,那么一切后事,就该全数听从他的安排了。
前头的所有执拗,一下子迎刃而解,云湄福至心灵地想——难不成他是来抢孩子的?
意思是将孩子给他,她便解脱了?
云湄心思浮动,但压根接受不了拿绥绥去换自己的自由。
云兆玉观她眸光闪闪,看不出她眼下在盘算些什么。倘若教他知道,自己这一番暗醋,被云湄生生给领悟成争夺孩子的归属权,他一定能被她的榆木脑袋给气个倒仰。
奈何不了大的,云湄便将目光盯准了小的,视线于那颗彩纸糖果上掠了掠,警告绥绥别吃人嘴软。
绥绥很有些纠结。
其实倘若是普通的零嘴,云湄从来没有短过她的,但云兆玉给的糖仿佛拿捏了绥绥热衷的所有口味,每一颗都送到了心坎儿上。
“你是怕里头有不干净的东西?”云兆玉这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手里在喂绥绥,眼神却望向云湄,“放心,我不可能会害你的。”
云湄眼睁睁看着绥绥张开嘴巴,含下了那一颗糖。尔后侧过眼睛,飞速拿余光瞄她一眼,观她脸色很不对劲,赶忙从云兆玉身上挣着手脚爬下来,飞鸟投林般扑进了她的怀里。
真是谁也没忘了讨好。
因着云兆玉的横插一脚,绥绥的温泉短时间内是泡不成了,但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满心想着跑马。早前说好的路程,是将家伙什都运往云湄置办的庄子里,眼下也办不成了。赵傅母半途与他们分开,领着车队拐了个弯,将一应物什放入云兆玉在洞庭落脚的那所宅子里,母女俩则被云兆玉带去了城外的野原上。
云湄起先还紧紧追踪,全面监视,后来发现他面对绥绥时,总算没有待她时那般针锋相对,一大一小和乐融融,倒显得她的紧张多余起来,也就由着他们去了。自己则窝去看棚里,连日劳累的困意飞速漫上来,稀里糊涂便睡着了。
她睡得堪称昏天暗地,不知过去多久,冷不丁被人戳了戳,睁眼时都还褪不去惺忪,一时忘了跟前立着的是怎样的恶徒,带着将醒的沙哑,糯着嗓子问:“……做什么?”
云兆玉正蹲身,亲手给绥绥擦汗,小姑娘今日玩得很尽兴,小小年纪毫不怯场,高头大马亦浑然不惧,果真不负这份血缘——最难得的是她生得像云湄,看见她,仿佛便教人穿透光阴,弥补了不能亲见其母少时的缺憾。
云兆玉伺候完绥绥,转过脸来,一语将云湄点醒:“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
云湄看清他的面目,缠了满身的瞌睡虫顷刻间便飞了个干净,整个人一下子回归了现实。她回想一番彼时的情况,她是答应了他不错,但前提是他能说到做到。云湄不由冷笑着说:“大人给我体面了么?你在廊道上搂着我的女儿脸贴着脸,说出那样似是而非的话,置所有人于何地?既然你先失诺,那我也没理由答应你!”
云兆玉耐心听完,走过来拉着她起身,将尚还站不稳的人搂进了怀里,随手替她整理微乱的衣冠。许是因为太过势在必得,嘴里便呈现出一副无甚所谓的样子,“不答应也没关系,左不过就是少了点乐子么。”
他刚刚才酣畅地运动过一场,气息较之以往,要更为炙热些,
如此燎在耳畔,云湄只觉细密的感受仿若浪头,重又铺天盖地地兜头拍来,当即便听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脚下愈发踩不到实地,走在云端似的,始终稳当不下来。
云兆玉察觉手掌之下托着的腰肢陡然软了不少,起初还不解地眨了下眼睛,但转瞬便参悟了,不由偏过头,端量着她,见她扑闪着密匝匝的长睫,双颊如染浅霞,整个人不胜娇怯地偎在他怀里,俨然一副食髓知味,经不住纤毫挑拨的反响。
云湄见状,脸上的笑影愈发深了。他倾身环住了她,附耳下去,故意哑着嗓子,徐徐说道:“云娘子,看来那一夜我功劳甚大,委实对你影响颇深啊。”
他说着,并起两指朝外扬了扬,冬锋即刻得令,带着金贵的绥小姐避让开去,走另一辆车马回程。云兆玉则将人打横抱起,塞进了候在道旁,铺着软枕的马车。
云湄甫一入内,撞进眼帘的,便是这般暄软的枕席、舒适的布置,哪怕知晓他惯来会享受,也因着方才的对话,而很难不想歪。
她害怕他在马车上便趁势做出什么,忍住两靥火烫,按捺下浮躁的心绪,思来想去,先发制人地起了一个不至于惹火的单纯话题:“关于和离之事,先前乔子惟一直不同意,这回我却轻而易举地拿到了放妻书——是你威胁他了?你使了什么手段?”
云兆玉欣赏了一番她的窘态,一时胸臆畅快——床笫上依赖他,便似撕开了一条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