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是一个运气不好的阴天,从幽冥涧路过的他遇见了一只狂暴的魔物,那魔物会飞也会喷火,偏偏幽冥涧只有一条狭窄的石桥。他几经反击,终于将魔物斩落桥上,自己却也受了重伤。
就在他以为今日就是殒命之日时,一道雪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从未见过的一张面孔,可无端地,沈宴淮就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他的小鹤。
“小鹤……”他轻轻唤道,却换来对方一瞪。
“别说话。”少女声音轻灵,脆生生的好听,跟他想象中一模一样,“我为你治伤。”
就跟还是仙鹤时做的一样,少女精心为他疗伤,那时的沈宴淮静静地看着,觉得日子也没有那么难过。
之后……他好像就与他的鹤渐渐疏离了。
沈宴淮想的没错,他的确与魔界有渊源,也从魔界找到了能够修习的失传功法,找到了可托付的下属、可信任的同伴。他变得没有空闲,他一心扑在自己的事情上,他一路向上爬,坐到了魔尊之位,成为了修仙之人忌惮的魔头。
可笑的是,就算到了那种地步,他还是想得到仙门的承认。
错误的选择,就要承担错误的代价。沈宴淮那时只觉得自己能力足够,况且他又没做危害人界的事,又怎么会像旁人说的那样遭受仙门围攻?
但他错了……
三大宗门联合进犯魔界,说要为天下苍生讨伐魔头、清除祸端。
许许多多仙门弟子清高地立于云端,目露藐视,嘴里说着仙魔不能两立的冠冕堂皇之话。
就在这时候,那抹熟悉又陌生的雪白身影走出来,厉声质问:“魔尊这些年从未有过出格之举,魔界亦从动荡转为平定。你们扪心自问,他是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是你们——咄咄逼人!?”
少女讥讽的神色比寻常时候生动太多,沈宴淮看着,心中滋味百般杂陈。他亦怔然,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竟然也叫起了他“魔尊”。
然而,宗门修士的回答则理直气壮得多:“仙与魔,本就不能两立!他沈宴淮叛出仙门,就该按门规处置!何况还成了魔头,更是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刚刚回归平静的魔界再次动乱,那些宗门有备而来,竟隐隐占了优势,被屠于剑下的魔修数不胜数。他的小鹤虽善疗愈,但纵使再努力再拼命,也无法弥补这个窟窿,甚至自己也筋疲力竭了。
沈宴淮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在频繁的围攻下,魔界已经有太多地方化作了荒芜废墟,眼见摇摇欲坠。仙门得意自满,试图举全体之力给他最后一击。
他早已防备着这些人的动作,却还是没能及时避开暗处的突袭。
一道光亮势如破竹,飞箭一般射向他的心脏。
沈宴淮心有所感,却无力避开,那番情景下,竟萌生出几分接纳命运的消沉来。
或许这便是他的命运罢……
直到他看见那抹雪白的影子挡在他的面前,而后骤然倒下。
雪白裙裳上的鲜红蔓延得无比之快,他接住那绵软的身体,连带着自己的双眼也被染红了。
“……”他张嘴,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顺着少女唇角流淌,一直没入衣襟里。
少女看向他,漆黑如星的眼睛明亮不已,其中蕴含的光亮与信赖让他觉得滚烫。她用纤长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力度却渐渐消退着。
“活下去。”这是他的小鹤留下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