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在旁边赞道,“虽然华光大帝又叫五显大帝,被视为戏班的财神爷,唱戏的祖师,但在野地搭台唱戏,还带着神像敬拜,如此守礼,也是少见。”
“真不愧是老太爷养出来的戏班子!”
周副官笑道:“那是,别看这戏班子只有二十多个人,个个都有绝活在身,五袍四柱江湖十八本,全都唱得来。”
他扬声道,“陈班主,今天唱什么?”
那陈班主从幕后探头,应道:“既然是从太阳下山开始唱,就唱目连戏。”
镇长一拍扶手:“目连戏,两头红,好啊。”
目连戏,讲的是目连救母的故事,但跟最初佛陀弟子目连的小故事,已经有很大差异,经过了本土民间的演绎增删。
所谓两头红,就是说唱这个戏的,常从太阳下山时,唱到第二天日出,开场散场都见红日。
楚天舒对唱戏不感兴趣,他现在哪天练功练的少,就觉得身上不尽兴,吃饭时还好,现在天都快黑,还待在这里,真是浪费时间。
可他发现,不只是周副官和镇长,隔座的马掌柜、钟劲秋,及孟连发他们,个个都是兴致勃勃的模样。
再一扭头,人群中明显有酒楼的厨子和伙计。
行吧,那就看看。
目连戏太长,唱一夜也不可能唱完,往往择其中精彩的一段开场,越唱越精彩。
今天开场,先是锣鼓梆子一番响,幕后一个女子登了台,黑衣长袖,小脚碎步,青笔勾眉的鬼面妆,几句念白,就简述前情。
此人就是目连之母“刘四娘”,开演的是一出刘四娘回煞。
说刘四娘发誓奉佛,又背誓开荤杀生食肉,犯了五戒,被打下地狱,今日趁鬼门关大开,随两个鬼差回家探亲。
幕后又是一声锣响,台边曲调幽幽,两个踩着高跷的鬼差,晃晃荡荡登台。
楚天舒看出了一点趣味,那两个鬼差踩高跷,尺许高的木棒在脚底下蹬踏,身体前仰后合,十分惊险,却始终不倒,尽显鬼之飘忽。
早听说旧社会大戏班里,唱戏的身上也有真功夫。
今天这个戏班,规模虽然不大,竟也有些不俗。
但比起刘四娘,这两个鬼差就又差了不少。
按戏文,两个鬼差享受满桌供品,刘四娘饿得无法,拿起两个香烛啃咬。
本来这一段只是快口从侧面咬缺蜡烛,最后夹杂一点吞火吐火表演。
但这个刘四娘,起先一口就把蜡烛头咬了下来,舌上好像裹着火光,又往外一吐,把剩下蜡烛点燃,然后再咬再吐。
火光吞吐不定,蜡烛明灭不休,鼓点越来越急。
楚天舒看得分明,从第一口开始,刘四娘就没有换过气,仅凭一口气,咬掉两根长蜡烛,期间数十次吞吐火焰。
这个功夫比两个鬼差厉害得不是一星半点。
很快,刘四娘儿子登场,刘四娘不愿自己鬼怪模样被儿子所见,抬袖遮面,左闪右避。
她没有裹小脚,脚下是用前脚掌套着木质的小脚,非常不便,却凭着这样的步子,在戏台桌椅之间,纵跃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