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滴雨从伞外飞进来,落到程秉的睫毛上,这滴雨好像很重,程秉的睫毛很缓慢地眨了一下,又很缓慢地抬起。
那把伞朝他这里偏的幅度更大了。
程秉嗓音微哑,问:“你怎么来了。”
蒋舟含混地小声说:“想来就来了。”
程秉从地上站起来,但他腿麻了,还冰凉一片,站起来的时候腿上好像有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扎,不由一个踉跄,蒋舟上前一步揽着他,免得他摔倒,程秉一只手抓在他的手臂,冰凉无比,另一只手握着蒋舟拿伞的手,往回一推,把伞推回到他的头顶上。
“身上都打湿了。”
程秉看着他肩膀上湿漉漉的痕迹。
“还不是为了你。”
蒋舟嘟嘟囔囔地埋怨他,说,“我先去袁姥姥家里,她都不知道你回来了,说没见着你。我猜想你应该在这儿,所以过来找你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沾满湿泥的鞋,嘴一撇,说:“我的鞋脏了。”
程秉把他手里的伞接过来,仔仔细细地将他罩着,免得他身上再被雨水打湿,嗯一声说:“回去给你洗。”
蒋舟被哄好了一点点,他看一眼旁边的墓碑,轻声问:“是你妈妈吗。”
程秉向来不喜欢谈论自己的家里事,从来没提起过,别人问也是避而不答。
但他这回沉默一会儿,轻轻点了头,说:“是。”
蒋舟朝他靠近了一点,手指碰到了程秉的手指,他们都在冷风冷雨里待久了,手指是冰的,没什么温度。
但好像只要贴在一起,就能感觉到慰藉。
蒋舟蹭蹭他的手指,然后把他的尾指握在自己的掌心。
程秉的指尖微颤,却并未反抗,由着蒋舟试试探探地,把他包裹在温凉却舒服的温度里。
蒋舟牵着他,很小声地说:“在你妈妈面前说要给我洗鞋,你妈妈会生我气的吧。晚上会不会托梦?”
“不会。”
程秉很轻微地勾住他的手指,垂下眼眸,说,“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入过我的梦,想来也不会给你托梦。”
蒋舟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听见他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她大概是恨我。”
“别这么说,妈妈会伤心的。”
蒋舟转过头,睁大那双被水汽润湿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对程秉说。
人死如灯灭,哪里还有什么伤心不伤心。
但忽然起了一阵风,一节被雨打得翠绿的藤蔓落到两人脚边,叶子上全是褶皱,看上去有点萎靡。
蒋舟蹲下去,把这节藤蔓拾起来,规规矩矩小心翼翼地重新搭在坟包上面,用气声说:“都叫你别乱说话了吧,妈妈伤心了,这是提醒你呢。”
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