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来讲,二十年前,今上刚继位不久,还在和文臣拉扯权柄,百官人皆一副面孔,谁亲谁疏、谁忠谁奸难以分辨,”沈瑕低头看着潦草的棋盘,“而当时夷狄人还做足了势头,假装派兵要营救我外祖父,他们在边境杀人,声称皇帝不放人,他们就屠戮边关千人万人,连百姓都信了外祖父通敌叛国,我……不必恨皇帝。”
不必?这个用词让沈乘月困惑地眨了眨眼。
狱卒向这边走来,双手在腰间钥匙串里摸索着打开沈乘月牢房的那一柄,打眼却看见两个姑娘肩并肩蹲着,愣了一下,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沈乘月站了起来,推开沈瑕的牢门,理了理衣襟:“我们走吧。”
狱卒看着她,迅速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大理寺牢房看管不力之事闹出去没有半点好处,便点了点头:“走吧,沈大姑娘,陛下要提审你。”
沈乘月通过牢房里狭窄的小窗望了望天色:“陛下起得这么早?”
“陛下想来是还没睡呢。”
“当皇帝也不容易啊。”
沈乘月似乎忘了,若不是
她闹出来的事,皇帝这个时候本可以酣然入眠的。
她被带上镣铐,押解出门。沈照夜等在大理寺门口,看到她就叮嘱了一句:“别太紧张,更别像在我面前似的嬉皮笑脸!好好回答陛下的问题。”
“我知道。”
沈乘月点点头,想着自己进宫后也许可以找机会再玩一出万箭齐发。
她走向门口的囚车,感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回头望去,正看到父亲眼里浓重的担忧。
她怔了怔,游戏宫廷、游戏人生的念头一扫而空,老老实实地坐上了囚车,往宫中而去。
一直到她跪在了皇帝面前,沿路都有人目送着这位劫了国库的勇士。
夜色还未褪,御书房里已经站满了人,什么户部工部刑部大理寺的官员,都带着一副黑眼圈,用不善的眼神盯住了沈乘月。
“都下去吧,”皇帝示意,“朕来审问。”
“是。”
众人应声退下,鱼贯而出,御书房里只剩下皇帝和沈乘月二人。
“你们沈家人,”皇帝从桌椅上走下来,靠近沈乘月,“都是天生的一身反骨不成?”
沈乘月下意识抬头看他,这话的严重程度,具体当可从他的表情中判断。
皇帝对上她的视线,竟然笑出了声:“看看,朕说的没错吧?有多少人第一次面见天颜,就敢抬头直视朕的?”
“也不是第一次了,”沈乘月提醒,“小女以前宫宴上见过陛下的。”
“也对,”皇帝垂首看着她,“想当年,你父亲也是这样跪在朕面前,求朕三思。”
“……”
“当年朕心气太盛,以为你父亲只惦念他那恩师,以致是非不分,就把他丢进大牢里住了一段时日,不料他出了天牢,第一件事仍然是要为恩师说情,”皇帝望着她,又似乎在透过她看着谁,“真是天生的犟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