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和一肚数,大人此次来红杉县意在何。但愿孙思秀能把握住机会,不要让他们失望。
“去吧。”
不多会,衙役送来早膳。不甚丰盛,却极具红杉林一带的特色,红油臊子疙瘩汤配上一块馍,加两碟清爽的小菜。
云崇青正觉嘴里没味,用完满腔火辣辣,歇息了一会,去里屋打开包袱,一只寸长的黑色竹筒横在衣上。笑着拿起,指腹轻摩。家中贤妻为他备的护身重器,火信子。
这火信子,是江太医亲制,类似军中用的哨箭,一共七支。他是京城来的,有多少底南川地上无一清楚。但他知道此方鬼祟不少,将竹筒扣到玉带上。
虚张声势,惊的就是鬼鬼祟祟。
叫上六哥、记恩几个,让孙思秀带他们看看红杉县。
孙思秀存了一点私心,领着一行走过县城东西、南北两条主街道,便往南杨村,去看他建和十六年召集百姓利用闲时修的那条山路。
当时虽忙碌,但心却踏实,浑身是劲。他也承认,自己还是想修路,让成百上千的百姓不再闭塞在一方巴掌地里。开智,先开眼。
出了县城,南行十余里便抵林中镇。云崇青有意进镇瞧瞧,缀在最后的孙达眉头却蹙起,但奈何这里没他说话的地儿。
倒是放开了心思的孙思秀,无所顾忌。进了镇子,他就开始介绍:“林中镇,林是大姓,占了镇中六成人头数。因此,这方很是团结,外头少有敢欺…”
意思是,林中镇姓林的说了算。云崇青轻眨了下眼睛,看着街上往来的百姓,拉缰绳有意落后孙思秀一马头。
“因为强势,当初修穿山道的青壮里,林中镇占了十。”
孙思秀轻叹,哀伤道:“也是他们太团结了,十个青壮,走哪都在一起。山体坍塌那天,就一人尿急逃过一劫,九个被埋。”
云崇青凝神:“都是姓林的?”
“是。”
孙思秀不愿去回忆那一天,可那一天从不曾放过他,几乎天天在他心里翻江倒海。
“去是他们要去的,并非你强迫。”
记恩以为,若非修穿山道贴补丰厚,林中镇未必会霸去十席。故,十去九死一生,怪不得谁。况且,朝廷该尽到的责都尽了,林中镇应放下的难道不该全放下吗?
孙思秀苦笑,若人人都通情达理懂分寸,他也不会心寒了。
对,就是心寒。
云大人说他放大了对二十四死的愧疚,所以无度纵容一些凶恶。实则不然,愧疚有,但心寒占一半。
今日大集,一行高头大马慢走,越往街心人流越是密集。吆喝不绝,吵吵嚷嚷,烟火气浓。
云崇青正想下马,突闻哭嚎,扭头看去,见一花白发老妇捏着块布巾仰着脸,老泪纵横,穿过人群,瘫倒在街道中央。恰恰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见状,孙达拉马撇过了脸,高悬在心头的那块石落地了。虽丢人,但有云大人在,今日林宏山难讨到好。这么一想,脸又转过来,两腿夹马腹上前。
睡在地上的老妇,哭得是悲极。街心人多,都围了上来。云崇青转眼向沉着脸的孙思秀:“怎么回事?”
孙思秀双眉紧锁,眼里难得露了冷色:“叫云大人见笑了。”
这般没边儿地折腾,他们是真以为他孙思秀怂了。孙达到前,刚要呵斥,不想主翁却先他一步出声。
“林孙氏,你又有何不满?”
地上的老妇痛哭:“天老爷啊…你把俺这个老不死的带走吧…还俺大进命来…”
谢小梅背后谁在拱,孙思秀一清二楚,冷言:“林宏山呢,这回藏在哪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