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东闻自报了家门。那时他也才十一岁。其后十余步外,站着随时准备出手的大舅,沐宁侯世子。
因为外祖母一脉,封卓瑧不喜勐州谢氏,但对罗东闻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和煦”二字上。那个人,应该是个知分寸的,怎么会在祭奠亡母时,寺院禅房里胡来?
皇帝心里满意:“见过罗冬阳,也见过罗东闻。”
品着父皇面上的神色,封卓瑧明白了这些折子父皇已阅:“所以父皇决定留中不发?”
“事情未明时,朕就准了,万一叫小人得志了呢?”
不发也不止于这一点,皇帝轻哂。他虽不服老,但年岁摆在此,心中再不愿,也得为将来的新君铺几块能落脚的地砖。
封卓瑧合上折子,放于一旁:“谨慎为上,儿子受教了。”
皇帝肃起脸:“君王一笔红批,牵扯万千多,马虎不得。”
他可不想哪天死了,还要遭后世唾骂,转眼向角落搁笔的那个,“说来你们两跟勐州谢氏,关系还匪浅。”
“儿子不太清楚,您去问母妃吧。”
封卓瑧笑着推脱。
“别人还知道来几句模棱两可的说辞,你倒好,不想回就让朕去问你母妃。”
皇帝瞥了一眼儿子:“云爱卿,你来说。”
说勐州谢氏吗?云崇青眨了下眼睛,拱礼回到:“皇上,提及勐州谢氏,臣想起一事。谷晟十二年,南泞盐枭陈家金库被盗,所有人都说陈家不当之财落于贼人手…”
封卓瑧又拿了一本折子,眼看向崇青舅舅,直觉几家要不妙。
“臣不以为然。”
既有机会,云崇青当然提一提旧事:“皇上应知道臣岳母出身西平朗氏。据臣妻子说,外祖母陈氏是携十万金嫁妆嫁进朗家的。婚后几年,陈家每年都有分利予外祖母。外祖母又擅经营,其葬身骆轴崖时,嫁妆多达十五万金…”
皇帝听到十五万金时,眼波生笑。云崇青不愧得他心,确是个好臣子。
“随在臣妻左右的常汐,她的娘亲乃岳母的乳母,是外祖母陈氏最信任的人。她临终前有留言…”云崇青开始编:“外祖母在听说陈家被查时,就整理嫁妆,准备将不当财上缴朝廷。并且去信勐州谢家,要谢家归还当初陈家聘女的十万金。”
精彩,封卓瑧不用去看父皇,便知其高兴得很。二十五万金,足够将千里汕南堤坝推了重修了。
云崇青接着道:“只是外祖母在赶去南泞的路上,马被条疯狗惊了,葬身骆轴崖,上交不当财的事就不了了之了。岳母出嫁,嫁妆也仅有一万两银。
前些天落雪,沐宁侯夫人还感叹,臣岳母活得不易。因着外祖母留下的嫁妆,幼时几回差点活不下来,没想到…她终还是年纪轻轻就去了。”
皇帝笑目,明白云崇青在意指陈氏的死,并非出于意外,而是其要上交二十五万金脏财,保娘家族人命,才引来杀身之祸。转动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勐州谢氏、西平朗氏…确实太贪了。
二十五万金!这可是买卖他的盐得来的,皇帝在想,怎么才能追回呢?
封卓瑧故作疑惑:“崇青舅舅,舅母知道温家为什么会娶韶音姨外婆吗?”
云崇青拧眉,沉凝两息,见皇上也盯着不敢有隐瞒:“具体的臣也不知,只晓这门亲事是温尚书给定下的。臣岳母是进了温家门,过了几个月才知道温三爷已有心悦之人,即温老夫人娘家侄女曾珍。”
这有什么可疑惑的?陈家丢的那五十余万金尚下落不明。皇帝冷嗤一笑,而朗韶音是陈昱之的外孙女,也是陈昱之一脉唯一活下来的嫡亲。
“哎…汕南堤坝加固后,国库就紧张了。西北严寒,西北三十万大军得吃饱穿暖。”
听父皇又叹气,封卓瑧觉自己该说点什么:“要不让户部在朝上提一提,然后叫…”不能再劳动他外祖了,“叫督察院点名谢家、朗家?这两家京官少,但散在外的不少。”
皇帝没作声,要是二十五千两银,他还能含糊着算了。但二十五万两金,而且还是陈氏要上交的!若不追回来,他晚上觉都睡不着:“明天该苗晖来乾雍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