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晖笑了,转脸向上手:“你昨儿傍晚接了云客满楼的膳盒,就让金俊早回了。”
他可没忘了这位贤弟是沐宁侯府的小舅老爷。吃亏到现在,沐宁侯府都没动,不太寻常。
云崇青直白道:“因为他身子没我们两好。”
什么话?常俊鑫辩驳道:“那是我媳妇养我养的精细。”
就是最近他有点糙,媳妇不爱贴他了。等着,等他害完周计满,将自己捯饬干净,一定叫她馋涎欲滴。
堂室,于树青悠闲地看着《贤思集》,等着宫里来人传召,偶还与侍读、侍讲学士探讨两句。
不多会,宫里来人了,一见是御前首领太监方达,众人皆惊。
于树青大喜,赶紧起身整理衣饰,迎上前:“方公公。”
只是奇怪,怎么老师还没回来?还有方达的面色…
方达淡漠地草草回了个礼,从旁越过,进了屋一眼扫过:“云修撰、苗编修、常编修三位,随咱家进宫上太和殿觐见皇上。”
在场的你望我我望你,站在方达身后的于树青心紧,预感不妙。太和殿觐见,老师又没回来…难道有御史弹劾?
沉静了三五息,庶吉士姚匡动了:“方公公请随我来,云修撰他们在藏书室。”
大学士偏于树青,他早不满了。
嗯,还有个伶俐人儿。方达跟着姚匡进去藏书室,顿觉闷热。也不怪,小窗全封着,这么大间藏书室尽靠扇门透点气。
走到小隔间外见满地的纸团,他立马回头示意跟着的宫人将纸团捡起,然后才客气地轻语:“打搅三位大人了,皇上召见你们,还请三位随咱家走一趟。”
苗晖爬了血丝的眼里滑过笑,终于明白为何崇青拒绝今晚下值早归了。常俊鑫唇上有两处翘干皮,不犹豫地咬上撕了。舌一舔,尝到血腥,腌疼腌疼。
他够惨吧?
云崇青写完最后一字,搁下笔,站起身…
方达瞧见面,都以为自个走错地来的不是翰林院。哎呦喂,这三哪还有个人样?两腮凹陷,双目干涩无神,唇白干裂。定制的官服,穿在身显空荡。冯大人说的一点不错,诛心可杀人于无形。
再搭上昨日民间那几句闲话,他现在就给周计满把把脉…要完。打狗还看主人呢,周计满就是不冲皇上看重,单因着沐宁侯府,也不能这么磨搓人。
三人跟踩棉花似的,一脚深一脚浅,左一歪右一拐地进宫了。一路上跟在后的几个宫人,两手就没全放下过,就怕前头走着的三位,两腿支不住身栽地上。
好容易到了太和殿外,方达疾步进殿回禀。很快,御前唱道:“宣翰林院修撰云崇青,编修苗晖、常俊鑫进殿。”
百官静候,三人整理衣饰,稳住步伐进入太和殿。太和殿威重,他们不敢抬首,快走到大殿中央,跪地叩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三哪间狱里跑出来的?别说文臣了,见多血腥的一些武将都皱了眉。皇帝脸黑沉:“抬起头来。”
三人闻言,迟疑几息,才慢慢直起身,抬首望向殿上。见着皇上,云崇青一下又叩首在地,咚一声实实在在,哑声自责道:“臣愧对皇上厚望,没脸面圣。”
一语印证了冯威所言,云崇青三元及第,在屡遭否定后开始怀疑己身才学。周计满这是明晃晃的诛心杀人。
苗晖、常俊鑫都不傻,也跟着叩首,异口同声:“学生有负皇上,罪该万死。”
方达将收拢回的三人手稿,奉到皇上跟前。周计满额上大汗颗颗圆润,身子已经开始打颤。他是有意压制云崇青三人,但没想过让他们死。只…只是欲捧起传胪,叫三鼎甲好好看着。
最好是…于树青能一辈子将三人踩在脚下,如此也证明了他慧眼识珠。
快速翻阅了那沓手稿,皇帝让方达将手稿传给大臣们都过过目:“愧对朕的不是你三人,是别人。今儿也别回翰林院了,都归府好好养几天。朕对你们仍寄予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