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连邵氏踮脚伸手都够不着的大家。
“你有所不知,朗家三姑太太膝下只有一女,屋里头干净,没有庶子。听孟家说,为了闺女,那三姑太太准备给她夫君抬平妻。邵家大老爷钻营多年,卡在四品不得进,正盯着这道儿。”
平妻啊,那邵家费点劲儿倒是勉强能够着。云从芊不明:“娘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且不提邵家的谋算成不成,娘是怕你祖母一拦再拦你的亲事,是有别的想头。”
王氏锁眉,伸手去描女儿漂亮的眉眼:“你忘了邵家元娘留子去母那出?”
美婢固宠、借腹生子,深宅大院里常见。
她虽没经历过,但听得多,是真怕!
懂了,云从芊却是不惧,还有心说笑:“你闺女也非安分人。要真轮到我头上,那也是旁人得不偿失。”
“富贵哪是容易挣的?只妻妾尊卑一道,就胜万斤枷锁重,你当是儿戏?”
王氏瞪了女儿一眼。
“不是儿戏,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云从芊嘲道:“邵家那坎…难越。”
以前她还没这么深刻的感悟,也是近几年青哥儿渐渐大了,才叫她看得透彻。
王氏腹中的烦躁冲上鼻间,火燎燎的。摁住鼻侧,待缓过劲,她也不欲再说了,起身去厨房瞧瞧鱼汤。
看着娘甩着帕子出门,云从芊脸上的笑慢慢隐没,目光变得清冷。她刚说的那句,也不全是戏言。
西厢里,云崇青正在研墨,嘴头上背着《文王》,心里想着释义。吐句清晰平缓,无丝毫艰涩。待墨研好,提笔默写。
前世高中分文理,他择的理,但带他到大的村长爷爷却爱拽文弄墨。他是颇受熏陶。后来工作了,也喜欢看些古言杂谈。今生学起经义,倒不觉乏味。
就是年幼不知家中事时,在抓周礼上,见席上尽是些金银小锭、量尺、小秤什么的,没笔墨纸砚,他便收了金银,自掏了爹给刻的小印章。闹了出笑话,也无意中为自己立了个名头。
虽旁人多讽刺,但他却是作真的。两岁,娘亲闲暇时就会抱着他,教识《百家姓》。五岁,他熟背《三字经》、《千字文》、《蒙养》等十二册童书。
云崇青面上从容,看行文,知虽算流畅,但自己手腕力道还不够。字帖要继续临摹,每日里练笔不可少。
一篇文默下来,不等墨迹干,就将纸挪开,继续书释义。大雍的科考制度,几乎是同了明朝。县试、府试每年都有,过了即是童生。院试三年两次,在八月。乡试、会试,三年一次。
考察内容,四书五经均在列,文体没严定。当中最难的属“引政”,以时事为题,引经据典议政。这里分寸把握要极精,稍有不慎,无关命乎,但前途恐不明。“引政”只在会试、殿试,占比极重。
云崇青有细思过,“引政”,说到根就是揣度圣意。所以满了七岁后,他也开始关注时事,研究朝廷施政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云禾入家门,不是回正屋,而是像往常一样,先轻手轻脚地去西厢南屋瞧瞧。见儿子在写大字,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一身疲累尽去。
“爹。”
正好写完释义,云崇青搁下笔,欲起身拱礼。
云禾摆手打住:“你坐着。”
两步跨入屋,掏了巾子出来,“爹不扰你,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