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苑想着轮岗也挺好的,熟悉各个工作岗位,反正她要骑驴找马,这样算是资历阅历积累,可是第一天的工作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捡字车间里是一排排的木架子,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铅字,捡字工手里拿稿,挨个找铅字,放进木头盘子里,一盘字就是一页图书。
带她的徐师傅强得很,速度很快,熟悉每个铅字的位置,闭着眼都能把铅字捡出,就跟打字的盲打一样,他能盲捡。
说话间,徐师傅非常得意,他觉得捡字是门手艺,而他就是站在这门手艺巅峰的人。
把铅字的摆放顺序弄清楚之后,舒苑就拿着木盘跟稿子开始捡字,面对面前密密麻麻的铅字,舒苑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她像是不太灵活的老旧机器,眼慢手慢,力不从心。
这活在她看来不比种地轻松。
而她的工友们像是各个身怀绝技,手脚灵活,干活麻利,衬托得她更慢。
不知道这个岗位要干多长时间,舒苑本来想干一段时间再说,可是只干了几天,就听到一个消息。
他们捡字工每个月有六块钱补助,补助的名称是毒素补助!
也就是说铅字有毒,长期从事这个行业,难免会造成毒素累积。
得知这个消息,舒苑再看向每天认真工作的工友,内心五味杂陈。
她一边像个老旧机器一样往木盘里捡字,边跟人聊天,她说:“徐师傅,这些铅字有毒吧。”
聊天不会影响徐师傅的速度,手上动作不停,他说:“怕啥,你把手洗赶紧不就行了吗,不洗干净手不得吃嘴儿去,厂里不是发给咱们六块钱补助嘛,六块钱能干多少事儿。”
旁边的大姐自己觉得无所谓,但想要吓唬年轻人,说:“你结婚了吧,生娃了吧,我跟你说,铅字肯定有毒,有的女工干时间长了会不孕,咱们是四十五岁退休,男的五十岁退休。”
舒苑很虚心地问:“大姐,咱女工有不孕的啊。”
大姐立刻开始八卦:“有哇,咋没有呢。”
她立刻举例说哪个女工不孕,又说路城大大小小的印刷厂有三千多家,上大印刷厂问问,不孕的肯定比干别的工作得多。
舒苑:“……”
大姐说完之后心里痛快了,把心理压力给到年轻人,反正有毒没毒的,她都得干这份工作。
徐师傅说:“你别吓唬她,你看我们不都好好的,有危险的工作多的是,能挑挑拣拣的嘛,再说国家为咱们着想,给了补助。”
六块钱,也许能让他们抵消对健康的担忧。
中午下班,舒苑发现工友们确实都仔仔细细洗手,大姐很不厚道地逗她玩儿:“舒苑你可得把手好好洗洗,你还年轻,长得也俊俏,可不能因为干这活影响生育。”
舒苑:“……”
大姐成功给年轻人施加了压力,心情舒畅地回家做饭去了。
舒苑花了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洗完手才回家。
她发现,工友们都知道铅字有毒,但都觉得问题不大,安于现状。
等到傍晚,老旧机器慢吞吞地干了一天枯燥乏味的捡铅字工作,到学校门口接小满,本来舒苑会牵他的小手,可现在她觉得手上还沾着铅,会沾到小满身上,根本就不用手接触他,胳膊环着他把他抱上自行车大梁。
“小满不要拉我的手,我天天捡铅字,手上可能沾着铅,铅有毒。”
舒苑蹬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说。
小满瞪大黑黝黝的眼睛说:“看来妈妈的新工作不太好吧,要不还是去公园拍照,挣的钱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