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婢女上了茶退下了,次间只有他们二人,不必端着,可以放松。
放松的状态下,殷莳就感觉出来了:“你不高兴?”
沈缇睫毛都不动一下,直接否认:“没有。”
殷莳眯起眼看了他一会儿,很肯定地说:“你不高兴。”
沈缇终于撩起眼皮。
他也看了殷莳一会儿,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殷莳无语死了:“还用看,你浑身都冒着‘我不高兴’的气儿。”
竟这样吗?
沈缇觉得自己需要反思一下。这有违他修行的养气功夫。士人要做到七情不上脸,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才行。
不,等一下。
沈缇看了殷莳一眼,反应了过来。
是他在殷莳面前放松了。
他在书房里在父亲的面前,在用饭时在母亲的面前都没放松。然后回到这个院子里,婢女们都退下了,只有他和殷莳单独在屋里的时候,他放松了。
才叫她看出来。
这怪他吗?
不怪吧。
你跟这么一个人独处在一室。她穿着个中单就瞎溜达,她光着脚丫子不怕你看,她在你面前叠着腿坐,她还给你盖被子。
很难不跟她一样松弛下来。
不,其实……早在去年,在东林寺,在她毫不留情地撕开他虚伪的外衣时,他在她面前就不剩什么了。
就没什么好端着的。
在她面前,莫名有种“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也没有不高兴。”
他说。
这么说就是变相承认不高兴了。
“哦?”
殷莳手肘压在榻几上,手托着下巴往前凑,“说说?”
那双眼睛还乌溜溜地,直直地瞧着他,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就根本不是谈正经事的姿势。
倒像是那种碎嘴的婆子们听到什么家长里短的模样。
但是……沈缇莫名就有了倾诉欲。
总觉得对面这个人,长了一副好耳朵。你有事就跟她说说,她会好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