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来了人,你看,大包小包送这么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还这么费事。”孟渌波手虚引着他,让他落座,“刚送走一会儿,叫文珊带他们到饭店吃饭去了。”
李秋屿说:“您不陪着?”
孟渌波笑道:“我这几天睡眠不太好,没精神,今天见到他们,倒想起一个人来,听文珊说,你每年清明都回去扫墓?”
“对。”
“她老家还有什么人吗?”
“没什么人,都在外头打工。”
老保姆是孟渌波远房亲戚,远得不能再远,早出了五服。她那墓地,是简单的一座坟头,没有碑,李秋屿到那里去,拔一拔野草,坐一会儿,等纸钱烧成灰烬,虚虚地飘走,他便也离开。
“人一老,难免爱回想起以前的事。”孟渌波缓缓翘起腿,“你跟那边还有联系?我怎么听文珊说,你一直在照顾一个小女孩念书?”
客厅雍容富丽,孟渌波永远派头十足,他这么闲,便也要问起闲事了,李秋屿敷衍着:“跟这没什么关系。”
“我是怕她对你没尽过什么心力,这会又跑来麻烦你,文珊那意思,是都耽误你成家了。”
李秋屿微笑着:“这话从何说起?”
孟渌波也认定李明月跟那边关系匪浅,不大痛快,李秋屿不能当白眼狼,他供他吃饭,念书,到头来,被那个蠢女人在情感上占去了便宜。
“你老大不小了,结婚的话,女方能不看家庭?要是问起你的父母,她要是永远不出现还好,像这样,突然给你塞个人来,托你照顾,很不像话。”
李秋屿开始头疼,依旧是温和的:“这跟您好像关系不大。”
孟渌波脸色微变:“你的事,我想我还是有资格说几句话的。”
李秋屿笑着反问:“是吗?”
孟渌波说:“我知道你心里怪我,我有我的难处,这些话从来没跟你说过。”
李秋屿道:“当年没难处,所以发生了后来的事,发生了,才有了难处,是这样吧?”
话锋突然冷起来,李秋屿还是好模好样地保持微笑,像笑面虎,这一点,比孟文俊兄弟姊妹几个,都要像他,孟渌波有些畏惧了,他老了,人一老,就容易怕年轻人,怕年轻人的年轻,尤其是李秋屿跟赵斯同关系还不错,孟渌波说:
“当年的事没有再提的意义,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有我的弱点,但她也不是你想的受害者,是个人,都有虚荣心。她年纪小时这样,事实证明,她后来还是这样,最后也没找穷光蛋。你不必替她打抱不平,她不是一般女人,她对你,是一点感情也没有。这么多年,过问过你吗?”
李秋屿说:“我就事论事,好像只有她再找个穷光蛋,才能证明,当初不是因为爱慕首长家的权势才被**。”
孟渌波脸色一凛:“注意你的措辞。”
李秋屿微笑说:“我今天心情不好,注意不了,”他四下看看,“这儿没旁人,您也不必跟我说话太客气。”
孟渌波道:“你还是怨我,怨我更偏袒文俊,你要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你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但血浓于水,这是割舍不掉的。你能从北京回来,帮家里的忙,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是有这个家的。”
李秋屿觉得恶心,头疼得要裂开一样。
“我是还您的人情,至少从高中开始,您正常供应我的学习还有生活,前提是我考上了高中,又考上了能让您嘴上不方便说,心里很得意的大学,我不像孟文俊,是个蠢货还能有人出钱出力在背后托着。”
孟渌波脸上有隐隐发难的表情:“秋屿,你今天是要跟我算什么账吗?”
李秋屿笑道:“算账?我跟您之间无账,早已结清。”
“我一直不想说得太直白,导致你怨我,好像我是恶棍一样。你母亲当初到我这里来是帮忙照顾老人的,我给她吃好的,穿好的,没有亏待她,那是什么年景?跟她一样的人,还在乡下吃猪食,出门连条裤子都没有!我甚至还教她识字,不至于当个文盲,她只是年纪小,心可不小,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是我没禁得住诱惑,这是我唯一犯的错。”
孟渌波中气十足,压抑着怒火,李秋屿看着斯文,也想跟他老子呲牙了。
李秋屿说:“她当年十七岁来的,你已经是四十的人,她诱惑你?你意思是你被十七八的人哄得团团转?”他懒得再说,“你最近睡不着,是担心孟文俊,你对赵斯同还不是很放心,唯恐孟文俊再被人骗,想问我的意见,今天兜兜转转说一堆,完全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