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琪琪格生南定的弟弟就吃了大苦头,人人以为不是头胎有什么难,谁知她生了一天一夜,险些生不出来;一下亏了身子。本以为她会休养生息,不想很快又怀了肚里这个,弱身子逢双身子。不止金花担心,父母也担心,连宝音姑姑都送到京里来。金花借着吉云楼里的烛光看姐姐,精神倒好,眼圈铁青,脸色蜡黄,跟上次见佟妃差不多的光景,大约有身孕的人都是这样。
“下个月底差不多了。宝音姑姑在,姐姐不怕。”哈斯琪琪格松了福全的小胖胳膊,转而拉住金花的手,“宝音姑姑看过了,说我身子不强,但是怀相不坏,不会像南定的弟弟那样。”
金花读了下阿拉坦琪琪格的记忆,宝音姑姑是阿拉坦琪琪格的乳娘,她是个奇女子,自己未生养过,却用奶水把阿拉坦琪琪格奶大了;粗通医理,在蒙古四十九旗是出了名的稳婆,好些蒙古王公贵族都请她去接生,但是她跟阿拉坦琪琪格家里渊源最深。究竟怎么深?阿拉坦琪琪格也说不清,从小,宝音姑姑就像是仙女儿一样护着她,阿拉坦琪琪格进京前宝音姑姑犹豫再三要不要跟着来,后来还是没来,没想到如今为了哈斯琪琪格,她来了。
“姐姐,到时候我能出宫陪你就好了。”金花一边想着宝音姑姑,一边想着姐姐,不争气的眼泪就往外涌,是阿拉坦琪琪格肉身里涌的情,金花抑也抑不住,就由着泪满在眼眶里。
姐姐捏捏她柔软的小手:“等我好信儿。不怕。”
两人正说着,暗处响起一把好听的声线:“怕什么?”
是福临。
他一身明黄色的便袍,从暗处走过来:“皇后叫朕好找。”
姐妹起身行礼,他忙对哈斯琪琪格说:“肃一肃吧。”伸手摁住金花的肩,从她怀里接过福全,顺手摸摸金花头发梳得齐齐整整的后脑勺,“原来你们姐妹在这儿说悄悄话儿。”
金花抬脸对福临娇怨地说:“万岁爷。”知道她们说话还硬来打断她们,接个话茬儿把她俩吓一跳。
福临低头盯着她晶亮的桃花眼和黑暗中依然浓艳的小肿嘴:“嗯?”
金花娇俏一笑:“唬了臣妾和姐姐一跳。下月臣妾能不能出宫一回?”一边说着拽着他的袖管,把他的手拽到眼前来。
哈斯琪琪格盯着面前两个着黄色衫袍的人,抱着一个黄纱袍的娃娃,一站一坐,握着手相对软语。她坐在一旁怪没趣儿的,她悄悄起身在金花的随身小宫女乌兰的搀扶下回到宴上。
福临见哈斯琪琪格悄悄退走,抱着福全在金花旁边坐下,才慢悠悠说:“怕是不行。没有这规矩。”金花刚刚忍了又忍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他问说,“过节,又见了姐姐,怎么反而伤心了?”
她低头绞着帕子,说:“表外甥女儿的乳娘进京了,又惦记姐姐。这两胎离得近,怕是凶险,表舅舅没听过嚒,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遭,以前离得远,如今同在京城,表外甥女儿……”说着,想起他刚说“没有这规矩”再说这些什么用?她收住话头,脸上挂上一个没来由的笑,“表舅舅说找表外甥女儿?”
他一手抱着福全,一手掰着她的肩:“月亮升起来,朕寻你共赏。”她顺着他的力道抬头,墨蓝色的天上一轮圆月,明晃晃,色如蜜糖,旁边是一团一团暗白的云。
她吟了一句:“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
不想他接了下一句:“夜久更阑风渐紧,为朕吹散月边云。”
“照见负心人。”还真是应景。她转过头来看他,揉着蜜糖色的月光就映在他眼底,他也正看她,福全就在他怀里“咿咿呀呀”。他突然倾身过来,唇碰上她的唇。她瞪圆了眼睛,他细长的眼尾随着睫毛在眼前颤,微微歪着头,眉目舒展地凑上来。
“表舅舅……”她只说了一句,余音就被他噙过去,吞进腔里。
只寂了一寂,人声和心事都熄了一瞬,马上,预备了几天的事儿在心里翻腾,吉云楼在计划里,福临寻人也在计划里,只这个吻倒是大胆……人声之外传来一阵低徊清越的琴音,她硬挣脱了说:“听,哪儿一阵琴。”
小宫女乌兰也奔过来说:“娘娘,佟妃娘娘宫里的小宫女细竹来禀……”
金花从福临怀里接了福全,慌慌张张说:“万岁爷,臣妾听这琴好,您帮臣妾寻寻来处?寻着人别让她走了,臣妾去去就来。”
金花抱着福全跟着小宫女乌兰回到宴上,当真有个面生的小宫女在等她。她回头看乌兰,乌兰用蒙语说:“佟妃宫里的,细竹。”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迟。今夜月色真好,一线月。
引用了一首词,改了一个字儿。
高兴你们看到这儿了。
儿童节快乐哦!愿我们都记得自己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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