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利用她的一盘棋,她心里也有。只是各怀鬼胎,谁都不敢轻易说出来。
温凌只能尽量警觉,以往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显露一些军戎机密,现在却毫不留隙,夜来陪。睡之后立刻把她赶回营伎们居住的地方,显得无情寡义。
而他自己却想:娉娉,你要懂我!我这是在保护你。
幹不思连输两回,被黄龙府的父汗发旨来一顿臭骂,但他皮够厚,被传旨的官员骂完,嬉皮笑脸说:“儿子如今知道自己错了,实在是汉人太狡猾,我着了他的道。不过败有败的好处,儿子也有些发现,一道密奏,请您带回去给我父汗。”
他是太子,传旨官也只能陪着笑脸应道:“是,太子若有回奏,臣就一并带走。”
幹不思又突然问其他:“欸,那郭承恩在云州可听话么?”
传旨官愣了一下道:“未闻有什么忤逆的事。”
幹不思笑道:“那就好。他占着云州,我就占着地步儿,赶明儿从北边夹击并州,叫那可恶的曹铮回救不暇。”
一同听旨的温凌不由诧异地望了幹不思一眼。
恰恰也见幹不思的目光飘过来,又急忙垂下头。
传旨官回黄龙府了,幹不思也和温凌告别:“多谢阿哥这段日子的款待。我这段日子过得背晦极了,然而谁也怪不得,只能回自己的营地里发愤图强,重整旗鼓罢。”
又问:“哎,咱们打算什么时候一同渡河,把汴梁攻下来,把那位汴梁的新皇帝抓到行营里玩一玩,看看他的后宫有多少美人、有多少金玉珠宝?他原是江南的藩王,想必用整个江南的财帛来换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会肯的吧?”
温凌冷着脸说:“想的是很美,但南梁今日不同往昔,无万全的把握,你也不怕再被他狠狠打一顿?他一支土匪,都能打败你的铁浮图了!”
幹不思气得脸色扭曲,却嬉笑道:“我输得是惨,但阿哥你不会输的呀。”
“我怎么就一定不会输?”
幹不思狞笑道:“阿哥不仅会打仗,还和南梁的汉人学了不少才智,一定比我强。”
温凌觉得他这阴阳怪气实在可恶,便扭头没理他。
幹不思又问:“那个何娉娉可能送给我?”
温凌没好气说:“已经送给你睡了好几夜了,你也别太不知足。你营里那么多美人,至于觊觎我这难得的一个好的么?”
幹不思倒也不强求,只问:“那么,我明日出发,今晚把她再借我一晚,你不会不同意了吧?”
温凌脸色铁青,但没有拒绝,只说:“再说吧。也要她自己愿意。”
幹不思嗤笑道:“区区一个营伎,也值得如此敬重?”
温凌回营帐之后,正见何娉娉把他的内寝收拾得整整齐齐,淡淡的花香弥漫着,她点好了茶,调着琴弦在等他。
见他进门,她便是神飞一笑:“可算回来了,今日我试着用新摘的茉莉一道入茶,你尝尝看香不香。今日小曲是江南的,没有词牌,是我小时候听姐姐弹唱过摘茉莉花时想到了,试了试调子,居然还能记起来。”
温凌执杯,茶香里带着茉莉的芬芳扑鼻而来。
而后她轻轻弹起小调,用他听不太懂的江南口音唱了一首小曲。吴语软糯,虽说听不懂,但似有一种熟悉感萦绕耳边。
那一瞬间,他有些难言的伤恸与孤独,特别是看到何娉娉柔媚的双眸含情脉脉飘过来时。
曲毕,她问了两遍“好不好听?”温凌才反应过来,迟缓地点点头说:“好听的。”
何娉娉噘着嘴:“我觉得大概是不好听……大王都神游天外了。”
温凌犹豫许久,才说:“幹不思要你今晚也去陪他他明日要离开我这里,回他自己的营地去了。”
何娉娉嘟着嘴的娇俏模样倏忽就不见了,而是冷冷地凝视过来,眼睛里蒙着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