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在抖呢?”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笑话她,“后怕?”
凤栖垮着脸,半晌说:“这样高的塔,第一次爬上去,怕也不丢人。”
他突然又转性儿一般安慰她:“可不是,怕也不丢人。很多士兵第一次上望楼,腿都是打哆嗦呢,得鞭子抽着上去,胆子才能慢慢练出来。你第一次这样,虽然狼狈极了,倒也不容易了。”
真是狼狈极了!
凤栖想着自己一步三颤地往下爬的丑样子被他看在眼里,心里真是郁闷。
她一转身,比这更郁闷的是温凌直喇喇看过来的目光。
她宁可他不用这样欣赏又心疼的目光看她!
凤栖扯下肩头的斗篷,面无表情地说:“上上下下爬了一通,浑身都出汗呢。也就刚刚觉得冷,这会儿突然觉得嫌热了。”
把斗篷三两下叠成方块样,递给了温凌。
温凌一挑眉,没接,又低声问:“还生我气呢?腿还疼?”
翠灵“噗嗤”一声笑。
温凌注目过去,又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又娇又冷的小美人,笑道:“你问问翠灵她们,挨过我多少打?敢恼不敢恼我?求还求不来呢!就如你们中原人说的:‘打是亲骂是爱’嘛!”
凤栖顿时恼了:“哪个跟你‘打是亲骂是爱’!”
“咚”地一下,把方块包似的斗篷丢在温凌怀里,扭身对溶月说:“走!”
后面,一群男人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就能进城了。”温凌在她背后说,“在外面这段时候,不习惯的多吧?”
“还好。”凤栖扭头回答。
温凌笑道:“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就你这娇滴滴的,暗地里哭了多少回鼻子了?进了城,日子能舒坦些。”
凤栖撇了撇嘴,而看到不远处马背上那位翠灵表情可琢磨之处甚多,于是正色道:“进城是大王的要事,与妾无关。现在幽州外城门洞大开,想必接下来还有宫城那一关?”
郭承恩和章洛当时输就输在攻下幽州外城之后自以为是,大肆在城里劫掠,激起幽州军民的反抗,宫城也借此机会严防死守,硬是撑到了援军前来,反而把郭承恩和章洛打得丢盔弃甲。
章洛回京后只小小处分,郭承恩则更划算,拿着满腰包从幽州城劫掠来的财物,继续招摇撞骗。
前车之鉴犹在,温凌也是聪明有雄心的人,当然心里明白因果,更不会为了一点小财而自毁前程。
不仅明白,而且温凌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和打算。
他面有得色,而且不自觉地回头望了翠灵一眼,笑容漾起在嘴角。
凤栖心道:翠灵绝不是简简单单一个涿州官伎,只怕内里丘壑不浅。
靺鞨的大军开进幽州城时,纪律严明,不抢不掠,仍是一副要继续打硬仗的模样,很快占领了城池四门和四座角楼、十二望楼,接着,沿着城中一条永济渠,把控了水源,这才徐徐环围住宫城作为北卢的南都,现在被篡权登基的大皇子居住着,而情势迫人,想来这位皇子在再次被大军包围之后,日子也甚是难过了。
这已经是温凌占领幽州五天之后的事了。
温凌这天晚上才抛开之前雄鹰一样警觉的模样,打开幽州皇城边的两座大仓,搬出供上的细粮、存放的腊肉、大量的美酒,又宰杀牛羊,从集市买了新鲜菜蔬和鱼虾,在环围皇城的军营中开始了庆功大宴。
虽然是在城市里,一群靺鞨人还是像在草场上一样,搭建帐篷,拉开网城,燃起篝火,由萨满女巫先行祭天祭神之礼,鼓声震天,而后是所有人分享祭神撤下来的胙肉,载歌载舞、吃喝玩乐闹到半夜。
期间,温凌几次来到凤栖所在的营帐里,一次比一次喝得酩酊,笑嘻嘻招招手说:“出来跳舞啊!”
凤栖自己开了一小桌饭菜,自斟自酌反而痛快,而且也无法理解靺鞨的风俗,摇摇头说:“我到这儿来,抛头露面已经够多了,还要出去跳舞?你把我的当舞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