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云瑟只是在冰河舰落地那一刻,用从未有过的力道,发着抖抱紧他,格云瑟说:“谢弗。”
那一刻格云瑟的眼睛在说“留下”、发抖却还高傲抿着的苍白嘴唇在说“留下”,他们其实同样清楚,格云瑟只要这么说了,他就没法不照做。
哪怕他逃走,也会被自己的心折磨,无法在以后的每个夜晚安然入眠。
所以最后,格云瑟宽恕了他,把这两个字自己慢慢嚼碎咽下去。
格云瑟笑了笑,伸手摸他的头颈。
“谢弗,谢弗。”
格云瑟轻轻亲他的耳朵:“你悼念我的时候,会用什么表情?”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格云瑟。”谢弗剧烈发抖,他哀求他的旧领主、他唯一的挚友、他妄图染指的自封的爱人睁眼看他,“求你,我知道错了,求你……”
他手忙脚乱把这段错误的谎言也尽数抹去。
他又吞下一朵咸涩腥苦到极点的假花。
他抱紧格云瑟,怀里的人很安静,头颅后仰,柔顺的银色长发散落。
这么过了不知多久,令人厌恶的太阳东升西坠,姗姗来迟的月亮攀上树梢,谢弗抱格云瑟去晒月亮,皎洁的月光抚摸凋零的灰白花枝,交融,无声流淌。
他看见银白色的睫毛微颤。
格云瑟在他掌心缓缓睁开眼睛。
“啊。”格云瑟慢慢地说,“我认得你,领袖。”
“你是不是瓦格纳?”
格云瑟在一小段残破的记忆里找到这张脸,囚牢里的投影,新世界推举的领袖,英勇强大,意气风发。
而他被锁在笼子里匍匐着舔舐食盆里的一点冷汤。
显而易见。
他们立场相对,血海深仇,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格云瑟问:“我能不能杀死你?”
谢弗低头望着他,绿色的眼睛似乎连颤动也没有,轻轻笑了下,把匕首放在他手里,帮他握牢:“可以。”
匕首横在喉咙上。
“我知道我们只是政见不同。”
折断的帝国长剑还恪守着他那迂腐且完全过时的军人骄傲——解决政见分歧的场所只能是战场,堂堂正正对决,刺杀是令人不齿的卑鄙行径。
但格云瑟隐约记得,他个人同时和“新世界”有私仇:“我有一个……朋友。”
“我只有一个朋友。”格云瑟说,“被你们夺走了。”
格云瑟说:“我很痛苦。”
谢弗抚摸他的脸颊,抚摸翦密卷翘的睫毛,他凝视着这双眼睛,完全无法移开,声音轻得仿佛耳语:“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