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同样细细浏览一遍,眉心立即蹙起,像是左右犯难。
“这两篇文章,一篇言辞恳切,辞藻深沉,许多地方说的一阵见血。另一篇文字英华璀璨,如明月之辉,极具风骨。实在是犹如手心与手背,不好抉择啊。”主考官叹息。
发现这两篇文章的官员也看了对方的一篇,同样为之惊艳,不知该如何劝主考官做出决定。
片刻后,其中一人低声道:“我手上这篇文章虽然惊才绝艳,可却出自于一个北人之手,但这位同僚手上的文章却是南人所写。若是咱们无法抉择出谁为会元,不如以取咱们南人为先。”
他们包括主考官在内皆是南人,相同情况下自然多偏向南人一些。
“虽然往届也是如此。”主考官面色犹豫,道:“但今时不同往日,陛下他……”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胥吏忽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请各位大人们安。”胥吏跪下,气喘吁吁地转向主考官,“大人,宫里的黄公公来了。”
主考官一怔。
*
主考官跟随着黄公公进宫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今天皇帝不止召见了他一个,另一名官员已经先他一步到了。
彼时春光正好,那人穿着一身玄色厚重大氅穿过汉白玉十二桥。遥遥望去时,赵淮徽眉眼修长疏朗,眸中如墨光泽。恍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主考官思索了一下,看向身边黄公公:“黄公公,怎么今日连赵大人也进宫了?”
黄公公轻柔一笑,细声细语道:“陛下对这届会试格外上心,早早的就想知道会元是谁。再加上赵大人又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儿,自然要进宫侍驾。”
主考官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思,随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张足量的银票暗暗塞给黄公公,笑道:“公公您也知道往日咱们贡院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如同往日一般,那么这会元人选自然不难确定。可我看陛下的意思,似乎对我们贡院往年的取仕方式略有不满。所以今年这个会元如何抉择,还得请教黄公公。”
黄公公不动声色地收下银票,只是在袖子里捻一捻那朱砂,他脸上立即就扬起了笑,道:“咱家就是个没根儿的玩意儿,帮不得大人什么。就是耳朵里听了些闲话,告知给大人听,大人也就是随便听听。”
“是是是,只是闲话罢了。”
黄公公脸上笑容加深,看左右无人,便压低了嗓音道:“往日贡院取仕,往杏榜上扫一眼,入眼皆是南人,北人都没有几个。长久以往,搁谁都犯嘀咕,你说是不是?”
主考官擦了擦额上冷汗:“是,黄公公说的是。”
“而且陛下近来常思慕孔子有七十二门生,也想为自个儿搜寻几个天子门生。所以你们的心眼子别太偏,一门心思的为自己选,有时候你们也得让陛下选一选。”
主考官立即明了,拜谢道:“多谢黄公公提点了。”
到了养心殿内,养心殿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素。但主考官步入养心殿时,还是注意到今日的养心殿殿角添置了几盆金桂。金桂送贵气,看来皇帝对这次会试的期望颇高,也是盼望着会试能真的出几个像样的人才。
主考官收回视线,摸了一下袖中考卷,心中微松。
好在他跟着黄公公进宫时把两份儿试卷都揣着了,若是再如往常一般取了南人做会元,他怕是明日就要因为结党营私被拿下狱了。
“你们贡院可决出谁是今年的会元了?”皇帝问。
听了问话,主考官定了定心神,答道:“回陛下,未能决断。”
“哦?”皇帝挑眉,眼中似笑非笑,“往届会试你们贡院对会元都没什么犹豫,一届比一届报得快,怎么今日反倒是选不出来了?”
“陛下一看便知。”
主考官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两份考卷拿出来,请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帮忙摆在了皇帝面前的桌案上。
“陛下,这次我们贡院一共出了两位麒麟之才,他们一南一北,文章各有璀璨华光之处。臣等举棋不定,实在难以抉择会元人选,还请陛下做主。”
随着主考官的话,赵淮徽的视线也落在那两份试卷上,眸光微动。